早夏的白天渐渐变长了,南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淡淡香气。正如白居易《早夏游平原回》所言:“夏早日初长,南风草木香。”我对立夏的记忆更多地来自老家那块旷地上吹拂而来的混杂着泥土香与草木香的新鲜空气,那是我儿时的一个情绪开关,因为立夏一过,我吃雪糕的机会就也多了起来,并且不会被母亲唠叨,于是立夏在我还不知道什么是节气的年岁里,已然成为了一个值得纪念的节日。待到年岁见长,褪去青涩面容的我依旧对这一节气有着难以言明的情结。
时至立夏,万物繁茂。立夏后,日照增加,天气逐渐升温,雷雨增多。立夏也是标示万物进入旺季生长的一个重要节气。夏收作物进入生长后期,冬小麦扬花灌浆,油菜接近成熟,水稻栽插以及其他春播作物的管理也进入了大忙季节。于是水稻田间的田埂又成为了我的“第二个家”,爷爷是个木匠,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农人,在记忆里他似乎是没有闲时的,一空了便拿着农具直奔农田,而我就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身后。立夏的日子,太阳还是毒辣得很,爷爷就在这强光的照射下穿梭于水稻田中,任凭汗水浸湿他的衣衫,再一点一滴流经他黝黑的皮肤,他随手一甩,定会抖落不少掉入脚下的水稻田里,与河渠里流动的水一同灌溉出肥硕的庄稼。
比起爷爷繁忙的白天,我更喜欢立夏的晚上,因为大多时候他会与我一起在田埂上坐一会儿,感受着拂面而来的阵阵晚风。想起儿时在田埂处与爷爷相伴的夜晚,我脑中飘过村上春树的一句话:“转眼之间,春日阑珊。风的气味变了,夜幕的色调变了,声音也开始带有别样的韵味。于是递变为初夏时节。”是了,风的气味变成了我最熟悉、最欢喜的味道——水稻的清香里夹杂着泥土的气味,有时兴许还有爷爷的汗味,并不难闻,反而给我一种安心感。我想起小时候爷爷常说,他身上有褪不去的泥巴味儿,那时候不明白言外之意,只是垂首闻闻自己的气味,然后抬头冲着爷爷笑:“我身上也有。”如今细细品来,才知他的话外之音。不光爷爷,许多村里的老人对这片土地都有着血脉相连的归属感,他们耕耘土地,然后收获丰收的愉悦感。立夏是他们劳动的时节,而拂面的阵阵晚风是即时的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