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出门不热,太阳还没升上来。 走到草坪边,一阵强劲清凉的风夹带着清晨细微的水汽从身后袭来,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忽然想到,这便是“野马”吧。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逍遥游》里“野马”的解释时有争议,一说是“野漠”,与“尘埃”同义;另一种说法我更认同,“野马者,游气也。 ”———远看山林之中奔腾的雾气,近看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都是造物主驭风而动的。
《庄子注疏》中解释:“青春之时,阳气发动,遥望薮泽之中,犹如奔马,故谓之野马也。 ”
风,春季清晨又新鲜的风,郊野之间奔马一般裹挟着水汽而去,何等自在,何等逍遥啊!
而天地间的无穷造化,又都纳进这一阵轻快的小风里。 它或许在天光破晓前逸出山林; 或许在日光旺盛时纠集朋伴横渡江河。 午后找个清凉地,逗弄溪桥下水荇间藏身的游鱼;到了傍晚,又像倦鸟归巢般散进藤萝之中,最终随着下落的水汽,成为深岫间浮动的雾霭,渐渐地沉进夜色里去。
他们会不会交换在人间各地奔走而来的消息? 譬如北方那一阵遇上南方的那一缕,要怎样描绘北方冬天清晨的早市,黑土地上人们穿着颜色各异的棉袄,在厚重的冷空气里,只有人的呼吸和弹动的牛羊肉冒出的鲜活雾气。 倘若东方的与西方的撞见,又该怎样争辩东海之畔横过万顷, 与戈壁荒原纵驰千里谁更畅意呢?
这样想来,人身或许是负累,可既然万事万物都有所依凭,就连轻快的游气也要凭借风息吹动,那么依靠身躯奔走的人,就笨拙些诚恳些,认认真真地在天地间穿行吧。
愿我们都做野马,畅快地、自在地,逍遥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