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我抬起头,看到一个硕大的橘子悬在上空。
屈原如是盛赞橘的秉性:后皇嘉树,橘徕服兮。作为天地间的嘉美之树,生来就适应南国的水土,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有如志士独立不迁,有如仁人高风亮节;南国之橘,高高映印在历史的天幕上。
惊蛰刚过,不必说和风吹面,春晖照大地;也不必说蜜蜂在花间忙碌,圆胖的甲虫伏在绿叶间,窸窸窣窣交谈起一年的新鲜事。叶动,心在动。阳春三月,绿阴深靓。满树兜满了淡白的花,重重的绿意抹开了点点雪白,蕊是娇翠欲滴的情,香是影影绰绰的魂。不错的,香满一春风,小立东风径;带满身、香气归来,向家中犹剩。未至谷雨,风又飘飘,雨也萧萧。枝头白花沾春雨,打湿了树枝,抖落到树叶上,树叶子也绿得发亮;微微润湿的空气里混着泥土味,还有淡淡的橘子花香。春意盎然,春情自是更可贵。
我情愿醉在这馥郁春情里。
才到四月,便是另一番光景。一改以往几个月的明媚,橘树变得缄默了许多,小白花也不多见。只是站在那:深绿的树叶,粗长的树干,细韧的枝条;风吹过,微微招呼。若是仔细一瞧,便能发现缄默下的新意:树梢上,树叶间,挂着几颗纹理清晰的小灯笼——沉了枝头,青了枝头。沁人的香味诱人伸手,剥开青绿色的橘皮,香味愈发清新,扒开一瓣,放入嘴中,咬开,冲人的酸涩涌来,口腔中分泌出口水来抵挡,最终还是难以下咽。清甜的外表下是酸苦的内心,我想——作为一棵树,一棵果树,需要一段等待的时光。只是这样站着,等秋来,等果熟。
待到秋分,橘林里弥漫着丰收的香甜。一颗颗圆润润的,一瓣瓣甜津津的;撕开橘红的外皮,已然可以闻到那股甜味,此刻正是橘子的好时节。齿间轻轻一碰撞,汁水就淌出来了。没有想象中的酸味,更像是将所有积累的糖分在这一刻迸发,唇齿间留下了橘子的甜,却又不腻人,勾得人忍不住再尝几个。大街小巷,在树荫下,在市场边;有支起小摊开始吆喝自家橘子的,有架不住孩子央求在挑拣的;当然除了滋味美,更让人心动的是好寓意。“还得吃一点福橘……那么,一年到头,顺顺流流……”纳福招吉、福寿吉祥,这是一年的运气的事情。
且将秋实,都付秋色。红了枝头,丰收是耕耘者面上的红光;红了江头江尾,革命是播火者高举的红旗。“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湘江寒秋,橘子洲头;万山红遍,革命高涨,壮怀激烈。一时间,星火燎原,云集响应,人民江山主沉浮。几千寒热,流遍了,郊原血;多少人物,歌未竟,东方白。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硕大的橘子悬在上空。
我知道,那就是伟大时代的所有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