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似乎正在回暖,阳光从叶缝间洒下,大地悄悄褪下了春寒。我们拖着的那副厚重躯壳也慢慢蜕下,在春日暖阳下漫步,便是一身轻松,怡然自得。春日是新轮回的开始。不同的年月,同一个时节,不同的世界,同一份光阴的温柔。
和风吹来的似曾相识,记起来许多个春日的感受。这个细腻的季节里,时有明媚春光,时有料峭春寒,她的可爱捉摸不透,我们的心也将这冷暖细腻地惦记着。
可是不论是寒是暖,南方许多旺盛的草木似乎都未变过样子,枝繁叶茂,终年常青。它们身上像是没有季节的痕迹,也体会不到对天气的敏感。它们似乎生长在光阴时令之外,木讷地接受着、木讷地适应着、木讷地活着。
我曾嫌它们倔强:每年都是那么一样,那么单调,那么普通,那么无聊!我真觉得每年的春日自己对他们是熟悉到厌倦的,因为不管是哪个时节它们都很木然。可是今年,面对着不久以后的毕业和分离,眼里在意的人和事都不由地惆怅了起来。路边漫步于它们身旁,阳光下,绿芽微微伸展,枯叶悠悠落下,新旧悄悄地交替,又静静地保存着不变的绿意。我不觉将目光停留,这次,却意外的亲切起来。
我有些出神。和风拂过,我随它的枝叶摇曳着,仿佛看见了,在这岁月变迁中,在这寒暑易节里,它们繁盛的故事。
霜风凄紧时,是它们始终忍耐着,不变的绿意,是它们坚强的微笑:在那很矛盾的时节绽放,连无情的北风他也要拥抱;待到春和景明时,天地间的生灵都已渐渐复苏,就连柔弱的小草也一一钻出,试探着初春的天气。这时,它们也依旧带着绿的笑意;它们不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梅、菊———因为素不与春光同游而为世人颂咏。寒冬与梅并肩的它们,在这回暖的春意里依旧是那副笑颜。
我曾经喜欢那些来自北方因时而发因时而凋的树木。春日里同百花齐放,秋日里随落木潇潇,在夏日它们蓬勃,在冬日它们落寞,它们抓住了光阴的美,也凭含情脉脉抓住了诗词的歌咏。它们顺从了季节,季节也成就了它们。
可是如今的我却突然被那些自己曾经鄙视过的四季如一的南方树木深深打动。春天的温柔,它们尽情享受,深情地爱着此刻的美好;冬天的压迫,它们也并不逃避,那永不褪去的绿意是它们对四季的专一。
欣欣向荣的春景里,不出众的它,木讷是默默地陪伴。在一片枯容的冬季,它木讷的长青,却是草木里最温柔的长情。它们也许木讷,不会迎合,也不会取悦,但正是它们,守护着四季。
它们似乎一直都是那么普通,普通到每天看到,心里已经忽视,很少再会想起它们的好。它们是南方路边最常见的树木,不被人们在意过,也未曾有人驻足颂歌。可此刻,望见它那茂盛枝叶里悄悄新发的枝芽,我的心里也悄悄萌生感动。
凭着对岁月的爱意,时间的每一个角落它都惦记,而这份深情不需歌颂,因为光阴也将它眷顾,不教它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