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向来是中国西南边陲的稀客,中国西南边陲——我的故乡云南,是个很少见雪的地方,风每日每日将天穹打扫得很干净,眼睛抬起来只有旷然:云彩都到其他地方去了。
中国的云似乎也传承了一些神话色彩,因为当地管理云彩的仙子性格不同,云彩也各有差异。有的稍微柔弱些,蓝色和紫色像棉絮一样互相交融,像是纤纤的女子在观望人间;有的又狂野,一朵朵云彩奔跑在天穹上,千万匹马随着风;有的淡漠,丝丝缕缕的,像农户人家的炊烟,透着幽幽的青色,极欲传达着什么又忽然遥遥无期……
在这么多种云彩当中,没有结成六角的冰晶,所以雪总是下不下来。
我们等啊!等来的都是吝啬的小雪,小雪营造不出银装素裹的氛围,我们心里就像憋着一股子劲,想痛痛快快地下一场大雪,让漫天银子成为白幕遮蔽掉视线,让车被掩盖,让房子也蜷缩在雪堆里瑟瑟发抖,让那高山也沉寂在大雪的包裹里……让生命延长到整个世界的白色中去。
可这样的愿想最终还是落空了。我没见过大雪纷飞,雪对云南不亲热,它们犹犹豫豫的思考——苦了一群想要仰躺在雪地里的云南人,也苦了一辈子只穿着绿色与黄色的美景。前几日是下了一场稍大的雪的,它在夜里来,敲得我的窗户直响,仿佛它的“莅临”必须要正熟睡的我们起床参拜,于是我迅速坐起身,打开窗子把雪迎进来,它闯得轰轰烈烈,无人可挡,它热情地从天边奔来……我的心里既欢喜却又忍不住稍感惋惜,因为它必定是短命的,匆匆过客正如昙花一现。第二日醒来,看到屋顶纯白,反射的光也亮得刺眼,雪在云南终于是有了一次大的盛会。和朋友在雪地上看,踏着雪织成的毯子,闭上眼就仿佛世界清明了,雪的净在我心里从来未曾变过。
雪纠缠着我的灵魂,我没能去远方追逐雪遍山野的奇景,但也许小雪也别有一番风致。我拿着一片雪花细细打磨,在六角的边框里,我能瞥见它的花色,它长着的可人棱角,仿佛凝冻了时间,仿佛刺破了与冰同源的冷漠,令人倍感柔情。所以我看到天空落下的不是雪花,是精灵的团簇,是古代的女子,是绵柔的丝绒。能听到吗?雪灵的吟唱……轻慢也神秘,能嗅到吗?雪灵的微香,清凉且通透。也许正是如此,当雪只会少量地到来,我们便如君子一般去礼待她,去欣赏她的曼妙。
我的等待如小雪静静下了许多年,之前的雪已经来过了,之后的雪将和我的等待一起来。在某个天空白光大盛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