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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理工大学 - 《长沙理工大学报》

西 瓜 月 令

作者:■文新学院  彭亚婷    
2024-06-24     浏览(70)     (2)

在河南,在二丫生活的村子里,西瓜只种一季。村子里盛产西瓜,闲不住的爷爷每年都会种植西瓜拿到瓜市去卖,“黑美人”“八四二四”“春光六二”……各种品类兼有之。清明下种,五月出苗,直到八月果实成熟,在此期间“对花”“打瓜叉”“施肥”等一应农事,爷爷作为一名老道熟练的种瓜人,早已烂熟于心。作为爷爷的好帮手,二丫每年都有幸参与西瓜的整个生长过程,眼见着西瓜从黑玉似的种子入钵,到吹皮球似的长成碧绿玉石般鲜艳挺括的大西瓜,二丫心中便扬起同西瓜吹皮球膨大起来一样的欢腾。

爷爷是种西瓜的好手。“清明前后,种瓜点豆。”离清明节还很有一段时日,爷爷早早便让二丫在房子的土墙面上用毛笔写上种西瓜苗和施肥的日期,诸如“三月二十下瓜苗……”之类的字样。二丫蘸的墨很黑,以至于那歪歪扭扭的几行大字在黄色的土墙上显得特别醒目,它们天天提醒着爷孙俩,可别错过下种育苗的好日子了。

育苗是个技术活。爷爷的瓜苗都是自己培育,买来西瓜种子,先用打钵器(一种铁制的圆柱形土钵状专门用于培育西瓜苗的工具)把泥土做成圆柱状,在育苗池里摆放整齐,再在每个圆柱里放一粒西瓜种子,倒上刚从地头水井里打上来的冰冰凉的水,用竹弓和塑料薄膜搭成棚子,接下来便只等出苗。

五月中下旬,西瓜出苗。出苗后便开始栽瓜苗,爷爷负责打孔,二丫负责把苗放入孔里,奶奶负责掩土,流水作业,不出两天西瓜苗便能全部“入坑”。大概翘首以盼大大的西瓜,小小的二丫干劲十足。但田里蹦蹦跳跳的蛐蛐和蚂蚱总会吸引二丫的注意力,过了一会儿,刚刚还在加油干活的二丫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奶奶也只是笑笑,继续干手里的农活。二丫在一旁玩得开心了,小鼻子里满是初夏天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味道。

七月,西瓜开花了。西瓜花是淡黄色,无籽瓜的花有雌花雄花之分,结果需要“对花”,有籽瓜倒没那么多讲究,水肥充足便能任其生长,产量还不低哩!西瓜藤极具生命力,一根主藤之外竟能发出许多叉,不过分出的叉结的西瓜不甜反倒会分走主藤西瓜的养分。因此,爷爷每天早晨都会趁着凉快去瓜田里“打瓜叉”,许是爷爷内心期待着自己的西瓜比别人家的甜上几分,他总是很乐于做这件事情。

八月,河南进入仲夏,西瓜经过施肥,进入膨大期。吹气球似的,西瓜仿佛几天里就从小甜瓜大小变成了大西瓜,深绿色的、浅绿色的……个个外面都裹着一层白色的糖霜似的果霜,二丫问起,爷爷只回答说那是为了保护西瓜不会变质。成功长大后,西瓜进入成熟期,为了防止瓜田里的老鼠和天上的飞鸟偷吃,爷爷会用收麦子残留在地里的秸秆掩盖住已经长出的西瓜。鼠鸟偷吃严重的时候,爷爷还会在瓜田的四角插上竹竿,绕上一圈绳子,绳子上有固定间距地挂有一些光盘,据爷爷说鸟儿惧怕闪光的东西,看到太阳下的光盘后便不敢再靠近瓜田。手巧的人家有些还会扎稻草人放在瓜田,以保护未成熟的西瓜。每年夏季,河南都会很干旱,田里的庄稼自是长势不好,爷爷为了保证西瓜的产量,会去抗旱。昼伏夜出,二丫便承担起为爷爷送饭的职责,到田里时,井水浇灌到土地上时仿佛加了调料一般,泥土与甘甜的深井水碰撞出的味道令二丫很久以后都始终在回味。现在想来,是久旱逢甘霖的甘甜与野草野花的清香般的沁人心脾。

抗旱后,西瓜长得很快,但也比不上嘴馋的二丫心中想品尝西瓜的迫切。隔三岔五地,二丫必得去询问爷爷,西瓜熟了吗?爷爷总是说再等些日子,还早着呢……跟着爷爷去田里时,小小的二丫把手放在背后也佯装着爷爷的样子,时不时弯腰拍拍翠绿翠绿的胖西瓜的肚子,听爷爷说发出清脆的咚咚声就是熟了。于是二丫逢到大而圆的西瓜便询问爷爷熟了吗?问的次数多了,爷爷只得敷衍着说“快了,快了……”

八月下旬,有些早熟的西瓜就已经完全成熟了,知道二丫馋嘴,爷爷会把最早成熟的西瓜带回家,切开给二丫品尝,二丫因此总能吃到最早成熟的西瓜。西瓜带回家后,奶奶把西瓜放到盛满刚从井里打出来井水的水桶里,不一会儿西瓜便能变得冰冰凉凉的,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最早的冰镇方法了。但二丫总是等不到冰镇完就吵着要吃,奶奶也只能无奈捞出来切开给二丫品尝。小孩子吃东西总是没有节制又速度很快,就像小二丫发明“推土机”式吃西瓜,一块西瓜在二丫手里,她一排小白牙齿扫过去推土一般,一块西瓜最上面一排就已经没有了,不一会儿一块西瓜便被消灭精光。吃到最后,奶奶会拍拍二丫圆滚滚的,小西瓜似的肚子吓唬她道“一会儿就把你的小肚子切掉”。二丫年纪小,一听到要把肚子切开,总是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在二丫生活的村子,西瓜浑身都是宝。瓜皮可以用来做菜,但奶奶不常做。奶奶常常把瓜肉和煮熟了的大豆掺了盐和各式调料放到陶制的缸里用报纸封好后,放在太阳下发酵做酱豆。酱豆做好后,配上奶奶刚蒸好的大馒头,二丫一次竟能吃两个大馒头。奶奶是村子里面做饭最好吃的老太太,以至于小时候的二丫总是圆滚滚的,村里大人笑她是吃多了爷爷种的西瓜。

九月末,经过一茬二茬的采摘,西瓜售卖完毕后,爷爷为了节省土地的肥力,多会把瓜藤连根拔起,最后只剩光秃秃的瓜垄留在那儿。一条条土黄色的瓜垄,均匀排列着,北风一吹,土色发了白。

除去售卖之外,村民大多会留下一些西瓜供自家食用,但西瓜总是耐不住性子地想要变成红脸,经不住久放。十月初,西瓜就在村子里销声匿迹了,仿佛完成了一年的使命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