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块石头,躺在曼哈顿的东河河岸上,也不知躺了多少年。但我总记得,有一只白鸽喜欢停在我身上休息,顺便跟我讲讲外面的故事。
1918 年的冬天,我第一次见到白鸽,她说人们现在很累,刚刚解决好一场矛盾。我多想仔细听听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惜白鸽并没有停留。
我静静地躺着,感受着世界的变化,身边的灰色铁盒越来越多, 头顶冒着黑烟, 往外吐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我好像看到了好多铁甲巨物,它们被运往港口、坐上船,不知最后会去向哪里。
白鸽第二次来,她告诉我现在是 1945 年,世界好像又发生了一点矛盾,不过已经和好了。她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身后的空地上似乎要新建一幢大楼,人们已经想好了名字,就叫“联合国”。
这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因为白鸽总来看我,她兴奋地告诉我人们已经想好了联合国的旗帜———以浅蓝色为底色,中间是白色橄榄枝环绕着的世界地图,白色就是她羽毛的颜色。
我们一起等待着大楼的修建与竣工, 一起欣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起注视着那片淡蓝色的旗帜升向天空。
白鸽很喜欢给我讲述大楼里发生的事儿, 她告诉我她听到了《联合国宪章》的颁布,她很喜欢上面的第一句话:“我联合国人民同兹决心, 欲免后世再遭今代人类两度身历惨不堪言之战祸,重申基本人权、人格尊严与价值……”;她告诉我亮堂堂的房间里正在举行联合国大会;她告诉我新设立了很多部门,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她告诉我现在大楼前多了两尊雕塑,她很喜欢那把打了结的手枪,还有一个把剑当成犁耙的人。
那段时间,白鸽去了很多地方旅行,她的羽毛迎着阳光,被染得灿烂金黄。她飞过布鲁克林大桥上的车水马龙、飞过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咖啡飘香,她听着大本钟的声响,穿梭在巴黎的雨夜里,她静静地停在伏尔加河畔等待雪融、数着从珠江口运出的一个个集装箱,当然还有撒哈拉沙漠里的驼铃、好望角岸边的海风、亚马逊丛林中的绿叶。我喜欢听白鸽讲故事,她信誓旦旦告诉我:这个世界会永远美好。
可是白鸽来得越来越少了, 有的时候甚至灰头土脸、一身疲惫。 最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我身后的大楼里也总是传来吵闹声,世界怎么了?是又发生矛盾了吗?
我等了好久,也许有好多年了吧! 我很想念白鸽,想念她洁白的羽毛、欢快的乐音。 如果我能发出声音,我一定会喊住路过的行人, 让他们告诉白鸽一声:“你能快点回来吗? 我又想听你讲世界上有趣的事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