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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大学 - 《山东大学报》

粟翼玟教授的借书、读书和惜书

作者:韩爱先    
2024-04-24     浏览(179)     (0)

90岁高龄的粟翼玟教授,在图书馆门口与本文作者留影



  和粟翼雯教授相识并成为书友,是在山大洪家楼校区图书馆。一个天高云淡的美好上午,阳光温暖而柔和,一位知性又朴素的阿姨和她的陪护姐姐,走进了图书馆。
  出于职业精神,我主动打招呼:“老师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阿姨说,她想借书,“好长时间没来过图书馆啦,变化真大呀”。
  聊着聊着,我问:“老师,您认识当时图书馆办公室张力生老师吗?”她回答:“认识啊,曾经我借的书有破损,回到家后我修补好……由于还书时过期了,张主任发现借出去的书旧貌换新颜,免了我的过期罚款。”
  粟教授爱书修书,并不仅这一次。听生物系赵双宜教授说:“有一次,我的字典由于使用频繁,封面的硬壳部分快脱落了。粟教授主动说,这本字典太旧了,需要修一下,不然会影响使用寿命。第二天粟教授带回修好的字典,跟新的差不多,我一直到现在还在用。”
  粟教授是湖南人,父亲是西北农业大学很有名的粟显倬教授。粟教授的中学阶段是在长沙名校福湘女中就读的,和杨开慧、李淑一是校友。学校里不仅有课堂、食堂、礼堂、寝室、图书室、阅览室、钢琴室,还有一定的规则条文,要求学生遵守出校必须穿着线布制服,夏白冬蓝,衣领两端分别绣有“福、湘”两字。据她生前讲述,“同学们读书活学活用,常举办《北京人》《日出》等话剧晚会,学校各班还办有班刊”。粟教授和同学通过阅读《西行漫记》《论人民民主专政》等进步书籍,对即将到来的新世界充满了期待。她大学就读于南京大学,并在读书期间加入共青团和中国共产党。后在武汉大学进修研究生学业,师从前苏联专家和于先觉教授。从小生活在读书藏书爱书的家庭,爱惜书敬畏书已经深入到了她的骨髓,所以看到有些书破损,不会听之任之,而是想办法去修补。
  粟教授刚来山东大学生物系工作时,给微生物学科王祖农教授做过秘书,给遗传学方宗熙先生做过助教。她是研究植物遗传学的,年轻上进,总是提前坐在教室里等着学生来上课,对学生要求也很严格。她一共带了三届研究生。
  和粟教授在图书馆分别时,她热情邀请我有时间去她的书房看看,有喜欢的书可以借回家看。由于我早就有介绍山大教授书房的念头,时隔不久我就带了水果去敲粟教授家门。她有点责怪地说:“非常欢迎你来,但是不需要带礼物哈。”
  粟教授家的客厅,墙壁上有字画,窗台上有精美的摆件,地桌上有订阅的《读者》杂志和报纸,走廊里有绿油油的绿植,钢琴上方一幅较大的照片下是几个醒目的黑体字:永远怀念。这时候,我才知道粟教授的伴侣是韩贻仁教授。在韩教授生病不能自理的六年里,她一直操劳着伴随身边。
  和粟教授聊了很多话题,有她和童第周夫人叶毓芬的友谊;有她亲眼看到解放军进驻长沙为了不扰民,夜里坐着露宿街头的感动和欣喜;还有当时正在播放《觉醒年代》,我们就谈到五四爱国运动时的陈独秀和李大钊,谈到毛泽东领导的土地革命……深交之后,我发现粟教授很率真。
  粟教授的书房,一整面墙红色实木书柜,装满了多种学科类的书,有我不熟悉的生物类的,还有名字熟悉内容没读过的《南渡北归》。由于《南渡北归》是写日本侵华以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知识分子,包括傅斯年、林徽因、梁思成等,我当即表示希望能借阅。
  离开时,粟教授跟我直言:“我经常借书给别人看,但是我有四点要求:1,不折页(她做了一个翻书以后又从上往下按的动作);2,不折角;3,不标画;4,不用手指粘唾液翻书。”我立刻伸大拇指应允,保证按要求读书。当时没有明确借书日期,到三个月时我担心粟教授惦记书,于是联系陪护玉荣,问能不能晚几天还书,想写一篇纪念聊城的名人傅斯年的文章,五月完稿后马上还……时隔不久,我又一次轻轻敲开了粟教授的家门,陪护玉荣蹑手蹑脚走过来告诉我“粟教授身体不舒服”,我正进退两难,听到粟教授说“请进来”。只见客厅的沙发上多了一位医生阿姨,我知道她以前在山大校医院工作。粟教授说,“没事,好些了”。我对粟教授说,“这次我是还书并送书的。这两本《南渡北归》完璧归赵,这一本《弘扬科学家精神》收录了我写的《撼动密码学界的女性科学家王小云》,是我送给您的。”粟教授追问了一句:“是送给我了,还是我看后再还给你呢?”我说:“送给您的,您不看了再传给其他人看也行。”教授说谢谢。过了几天,我给陪护玉荣发信息,问粟老师身体情况?她回复说,粟老师第二天就好些了。
  然后就是疫情,中间好几次想去和教授联系,又怕自己携带了病毒。漫长的疫情终于过去,等我和粟教授的陪护玉荣联系,没想到收到了一条我永远也不想看到的坏消息。“阿姨已经去世一周年了。阿姨的遗愿也是把书捐赠了,让有用的书发挥作用。因为疫情需要隔离,航班极少,小儿子4月初才来到。回来也没见妈妈最后一面,在家住了一个多月,捐赠书一事没有落实就回去了……”
  粟教授是我接待的万千读者中的一员,和普通读者相比年纪较长(她生于1929年10月31日,2022年3月7日去世)。她是平凡的,但又有着不平凡的情怀和经历。善良、热忱的粟教授,虽然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是她惜书、爱书、修书的高尚情操及素养,值得我们学习和铭记。(作者系图书馆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