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花儿凋谢,青杏渐长,春光易逝诚然让人伤怀,这好像是文人墨客的共识。 有如寇准,以“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青梅小”言尽春芳已逝的景象。 词人因此而生发出的淡淡的惆怅。 于谦也在《暮春遇雨》中作“暖风吹雨浥轻尘,满地飞花断送春”,以更直白的口吻抒写伤春之情。 其中蕴含的无非是物是人非的落差感,美妙的事物消逝必然引发叹惋,对于春光来说尤为如此。 由此观之,伤春便是人之常情了。 但辛弃疾的《定风波·暮春漫兴》却让人眼前一亮,一句“少日春怀似酒浓,插花走马醉千钟”突破人们对暮春感伤的情调。 暮春的情调是什么? 一是东风,二是落花,一句“东风无力百花残”将暮春情景描绘得淋漓尽致。在“东风”和“落花”之外,暮春还有更丰富的内容。 与辛弃疾骑马赏春一样,我也漫步于暮春的校园中。 行走在水泥路旁的红色方砖上,穿行在路旁的树木间,看远处星星点点的草木和行人在瞳孔中慢慢扩大。 身旁的低谷镶嵌着泛着碧波的翠湖,湖的四周环绕着嫩绿的柳树,好像少女的长发,微风拂过青净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与湖畔的泥土碰撞,又形成新的粼粼波纹,逐渐收缩。 驻足观看,便可沉醉其中,获取片刻安宁。 鸟鸣和风声唤醒我回到现实,虽有不舍,却只好继续前进。 往前再走一段距离,依旧是低谷。 谷的两旁长着葱葱茏茏的松树,松树的树干是细长的、灰褐色的,树皮粗糙,上面还有许多的小疙瘩。 它们的树枝细长但比较直,每棵树的大树杈上又长着密密麻麻的小树杈,这些树叉使劲地向远处伸展,清风拂过,挥动着无数碧玉的扇子。 再走过一段距离,看见一条青色的藤蔓,上面开着十来朵白色的金樱子花,攀附在一颗略显细瘦的松树上,此般情景在我不长的生命中算是罕见了,因而不免诧异。 金樱子花在松枝上绽放着自己的生命力,或许两个月后会凋零而后结果,但相较于惊鸿一瞥的昙花,它在那短暂的春光中曾努力绽放。 看完这簇金樱子,我便迈出了回去的脚步,我想我所寻求的暮春的在诗文之外的内容,已经有了答案。
暮春或许只是对于某些植物来说的,但对整个人间来说,凡是春日便是喧嚣、喧闹的。 花儿凋谢,青杏却开始生长,或许用得不够恰当,我认为这颇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意味,无论是初春还是暮春,只要你愿意走出自己的一方天地,总能找到奇景、奇物,或愉悦心情、或更新观念,而非只是诗书中渲染的惆怅和惋惜。
春日,免不了要踏青。 踏青一般是指“踏春”,别称“春游”、“游春”、“探春”。 踏春在中国民间是指在春天外出郊游和散步,并举行各种活动,如蹴鞠、荡秋千、放风筝等。 从古到今,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都喜爱的一项活动。 暮春时节,我与一位好友相约出门踏青。 我们选择了白鹭洲书院,既为踏青,也能寻访古迹。 穿过刻有“白鹭洲书院”的石碑,走上横跨母亲河赣江的廊桥,木质的地板立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鞋底与桥面的摩擦声中,我好像听见看见了一个古老的饱经风霜的灵魂被唤醒,开始向人诉说岁月的沧桑。 站在廊桥上,可以俯瞰奔涌的泛着黄沙的赣江。 江的两边是深绿的树木,一直延伸到对面的石桥,仿佛这一头和那一头是由树木连接着的。 立于廊桥桥面,虽然时下没有春汛,不能看见奔涌的波涛,但是却能一睹赣江从天边奔流而来,又在远处与蓝天汇成一条线,于壮观浩瀚中又增添些许美感。 走下廊桥,漫步进入书院的展厅,书院的历史悠久———由南宋吉州知军江万里创建于南宋淳祐元年,即公元 1241 年,又和庐山的白鹿洞书院、铅山的鹅湖书院、南昌的豫章书院齐名,合称为古代江西四大书院,在历史上哺育和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庐陵学子。
不经意抬头间,一颗参天大树闯入了我的视野,走近一看,是一棵樟树,这是江南常见的树。它像一把巨大的伞,撑出一片绿荫,一撑开便是一百七十多年。 它的枝干遒劲而茂盛,像是一位老当益壮的智者,当你走近,它像是要与你诉说些什么。 这样的古树,或许早已看淡了人间的昼夜转换、四季更替甚至是生死轮回,踏青可能对它来说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琐事, 换句话说,人们到此一游以踏青赏花, 它又何尝不是在赏玩呢。 只不过它赏的是人,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赏与被赏的界限此刻开始模糊了。
也许有人认为树木不会开口说话,又怎么会有这些思想、意识呢? 殊不知对待自然的事物当怀着一颗敬畏之心,要以平等甚至是敬畏的态度与其进行交流对话。 因为人只有心存敬畏,重新回归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状态, 人类文明才能充满理性、良知与道德感,人类的生命存在才更有价值,更有保障,健康有序的传承下去。 命运突然变了轨道,从不给世人打声招呼。 曾几何时的疫情,让懂得反思的人看到了灵魂的残破,精神的虚脱。 也让那些自以为是、任性妄为的人,意识到人类在大自然、命运面前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敬畏自然、敬畏生命,从来都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