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暑气渐除,我要短暂地告别这跑马观花、栖栖惶惶的都市生活,去那烟云缭绕、细雨濛濛的山庄小住。
动车风驰电掣,玻璃窗外,钢铁森林疾速向后飞驰,画面里写字楼、工业厂房、人行天桥……交织错乱,一切都纷繁芜杂,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车窗外的楼房渐渐矮了,高压电线网逐渐稀疏。远处开始涌现出蓼蓼郁郁的山峦,在云天交接之处,起伏连绵。到了远郊,平坦的旷野上稀稀落落住着几户人家,园地里果木茵茵,低矮的田地悉数改作了鱼塘,方方正正的田埂将鱼塘裁剪得齐整有秩。
一路北上,列车外的山色愈发苍翠明朗,道路防护网外的野草藤长势汹汹,一直蔓延到山脚下。高大的树木布满整座山峰,蓁蓁的绿叶织就了幽幽群青,山脉蜿蜒起伏,绵亘不绝。列车终于到达了终点站,一路风尘仆仆,着家时天色已然昏晦。落脚的地方是太姥姥在世时所修建的旧宅———一处青瓦老木屋。正值傍晚时分,狂风大作,一场山雨蹁跹而来。
站在屋檐下眺望,远处的山峦,此刻宛若轻风吹皱的一汪春水,绿波迭起,漾起层层涟漪。屋后的枞树林开始哗哗作响,高空时而吹落几截枯木落在青瓦房顶上,“啪嗒———啪嗒———”,发出轻脆的声响。山雨来了。先是几丝牛毛细雨,歪斜地洒落在晒谷场上,一笔一划地将青灰色的水泥地描润为黑褐色。渐渐地,雨势大了起来,水泥地面逐渐积起了水,化作一处湿漉漉的洼地。
雨水顺着老屋的檐角淌下,不急不缓的落入屋后的山沟、门前的水洼与石槽,“嘀嗒———嘀嗒———”,仿佛远古悠扬悦耳的漏刻,又似现代铿锵顿挫的机械时钟。
山雨浇灌着门前的野草,雨珠顺着青葱的叶片滑落而下,渗进泥土里。枯涸已久的黄土地汲取着这迟来的甘霖,犹如嗷嗷待哺的婴儿吮吸着乳汁……,在雨水慈爱的轻拍下,大地沉沉地睡去。
雨声渐渐停歇了。远山如黛,酣卧在缭绕的云雾之中,犹若含羞的女子,倚着古雅的翠屏。半响后,周遭的风静了,唯有檐角在徐徐滴落,延续着未尽的雨意。
山下,升起了杳杳炊烟,几只小云雀叽叽喳喳的冲出林梢,飞向渺茫的空际,不久便消失了踪影。
我从橱柜里取出多年前爷爷曾泡过浓茶的大搪瓷杯,将我南下时带回的单枞茶取几匙放入,滚烫的水沿着壶嘴倾泻而出,炙烈的热流落在杯底后猛地从杯口向外翻涌,裹挟着热腾腾、白茫茫的雾汽向上升腾,屋内外渐渐氤氲着淡淡的清雅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