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六盘水的小河旁———雨湾河。她不像黄河那般磅礴,也没有长江那般宽广,她只是涓涓细流,偶尔的雨季像是一个被惹怒的孩子。她默默无闻,默默地进入稻田滋养着稻谷,默默地抚慰妇女手里的脏衣服,默默地带走老水牛的疲惫······
春天,打开门才知道,原来诗人王安石所描述的“一水护田江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是真实存在。为了给温顺的她引路,也为了她夏天暴躁时不误伤庄稼,人们为她修葺了两道很高的埂子。对于孩子来说,在埂子上奔跑吹着风是莫大的快乐。埂子的一边是河一边是稻田,在春天里,大人们下田插秧,小孩子们就在一旁和她比赛看谁跑得更快,孩子们走下埂子和她统一起点,结果常常是她作弊把小朋友的鞋子一起带走了。不论河里的石头有多硌脚,都必须去追赶鞋子了。终于在脚已经被石头抵得失去知觉的时候,一把弯下腰拿到了鞋子,这场追逐赛终于落下帷幕。
夏天,与暴晒同行的还有匆匆而来的暴雨。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乌云密布。许是被这翻脸的速度气到,她变得浑浊,而且欲有翻墙之势,冲走了石子,带走了河畔的植被。这个时候不论大人小孩都不敢去惹她。可能是看到了人们充满担忧的脸,可能是看到了小孩的惊慌,她慢慢缓解了心情,不再去推那两堵为她引路的墙。也不再浑浊,又变成了从前的模样。耕地回来的大水牛经过她,一下子就躺入她的怀抱;小小的鱼儿趁着她的透明,在某个平静的小角落里偷偷欣赏自己的舞姿;妇女们相约着,带着这些天没洗的衣服,赶着一个艳阳天,让她轻轻带走上面的泥土。
秋天,她更平静了,她让更多的河畔有了展现自己的机会,这时的她已经孕育了一季的庄稼了,这些庄稼犹如她的孩子,她看着他们日益金黄的头发,终于可以休息一段了。于是才有了河畔的舞台,人们用农用车把她的孩子们带回家,每一个孩子都有家,于是在空出的田野里,人们开始捡丰收时遗落的稻穗,老的少的全家出动,绝不浪费一点。
冬天,她依然没有停止自己的旅程,她容纳着一切,她不是海,也没有百川汇入,但每一个找不到路的细小支流都被她带领着去往更高的舞台。带领着他们去认识每一个入田的入口,来年还需要他们去接手这一年里的灌溉任务。天空下雪了,墨色的石头成了白色,就连长青的树都涂上了白色的染料,但她在的地方依然不曾停止,依然不曾改变,依然向前奔涌。
她年复一年地继续着,和她比赛的孩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后来,她变成了一个水库,此后,她不再是河,她变成了人造湖,难以逾越的墙已经被淹没了,一同淹没的还有孩子的童年。
(作者系2023级护理学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