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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理工大学 - 《长沙理工大学报》

那年冬初

作者:■文新学院傅婉婷    
2023-11-11     浏览(110)     (0)




  有一年的冬初,蜡梅初绽,一朵挨一朵,风细吹,散落一地馨香气息,零落了。———题记那年冬初,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从此您便开始爱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个冬初。除了喝酒,您多了一个爱好:抱抱我。在辛勤务农之后,在做好午饭之后,在喝尽最后一滴酒之后,您抱我了,深切地呼唤着我的乳名,您,抱我了!
  那年冬初,我满六岁了。扎着一条小马尾,常常拉着爷爷您的小指头,走出家门,越过小溪,来到那一片蜡梅林。风儿吹过,您将宽大的手掌挡在我脸前,说:“这该死的风,可别把我们婉婉给吹伤了,小心我找你麻烦!”听到这儿,我止不住咯咯咯笑起来。小朋友都知道风不是人类,爷爷活了几十年怎么还不懂?我以我的学识“渊博”而窃喜。沁人的花香拂着风,在我红扑扑的脸上留下一个香吻。咯咯咯的笑声从我嘴里溜出来。“爷爷,以后每年我们都要来这儿!”“好,我们来,每年都来。”
  您晃动着蜡梅窈窕的枝干,“蜡梅雨”悄然而至。冬阳在此刻更显柔和,几米阳光伴着蜡梅花瓣落在地上。您让我抬头看“雪花”,自己连忙俯身拾起几朵洁净的花瓣,笨拙地“藏”进口袋。几天后,我的小床边多了一包香囊,您却说那是中国版的圣诞袜和礼物。我想,您也是中国版的圣诞老人,只属于我的圣诞老人。
  如今我一个人站在蜡梅林,寒风吹过,花瓣飘落,似乎您还在我身边。
  那年冬初,我到城里念初中,一周回家一次。从那天起,周五一至,村口歪脖子蜡梅树下便会准时出现一个背影驻足等候,瘦瘦的,伛偻着腰,咂咂地抽着那年岁比我还大的老烟管,手里握着的几颗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总是想:怎么每个周五爷爷都在这儿,是太想念我了吗?
  您笑了笑,咧开嘴巴,露出那稀稀疏疏、摇摇晃晃的牙齿。从“爷爷在这儿有点事情!”“冬天是农闲时候,爷爷爱到处走走,就像你们年轻人说的散散步嘛!”到“这个位置看风景还刚刚好”“爷爷在锻炼”……您总是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理由。那时还不懂,原来这就是老师讲的间接抒情———每句话都在轻声述说着“爷爷很想你”。
  您说您没读过什么书,那我用直接抒情的方式。我爱您,我很想您,我想跟您说话,我想抱抱您。风有将这些话带给您吗?您听到了吗?
  那年冬初,您生病了,爸爸说是治不好的那一种,会将您从我身边带走的那一种,永远见不到您的那一种。您还是要站在树下等待我,不过多了一根拐杖罢了。每一阵风吹过,白白的一片如烟般落到您的头上,一时,我分不出那究竟是花瓣还是您的白发。站在您身后,才发现原来您的背已经这么驼了。
  那年冬初,您已经走不动路了。爸爸总跟我说:“要多多陪爷爷,来不及了。”我想,不会那么快的,还来得及。可是,老天就是喜爱捉弄人,我还是没能赶上见您最后一面。爸爸说,弥留之际,您的眼里还噙着泪水。我想,那里面有几滴是为我的吧。那个夜晚,门前的蜡梅花蔫了头,一个接一个地飘落了。
  去年冬初,门前的蜡梅没有开花,伴随它的已经离去,阵阵香气也消逝不见。而在那天蓝色的彼岸,蜡梅香气满园。
  我想,您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