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理工大学 - 《长沙理工大学报》
“追随者”的觉醒
作者:■文新学院李金含
从2014年开始的剧本策划,到2023年的上映,电影《封神第一部》可谓“十年磨一剑”。《封神第一部》归属于《封神三部曲》,是导演乌尔善在神话史诗领域的本土探索。第一部中,电影的主题无疑是姬发的人物弧光,是英雄之旅,是返乡与归家。而“弑父”这一情节,始终贯穿在姬发自我觉醒的历程中。
“弑父”一直是文学作品中的经典母题。提起弑父,大多数人会想起索福克洛斯的悲剧《俄狄浦斯王》。但是在前奥林匹斯神话中,“弑父”就已经是被不断重复的命题。克洛诺斯对父亲乌拉诺斯的阉割,宙斯又将父亲克洛诺斯囚禁在深渊。西方民主与专制不断斗争而又相互妥协、相互依存的历史昭示着:西方的“弑父”不仅仅是停留在具象化的单个的父亲,更是对专制、封建的反叛。
纣王殷寿的“弑父”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弑父”。电影中,殷寿“冀州之战”大胜而归,庆功宴上殷商大王子殷启为父王舞剑助兴,被妲己附身后一剑刺死殷王,自己也被姬发刺死。短短几分钟,先王、长子死于非命。看似杀死“父”的是殷启,实则是殷寿,引发天谴的亦是殷寿。究其“弑父”行为的动机,从情节中不难发现:殷寿身为二王子却仍要带兵亲征,哥哥殷启与父王却在朝歌享乐;庆功宴上殷王对其征讨苏护的胜利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殷启只是舞剑的行为却让殷王开怀大笑。种种观之,作为次子的殷寿不受父王、长兄的认可,遭受着来自父权的欺压。殷寿“弑父”,不是因为他想挑战父权,而是他无法从根本上摆脱对父权的迷恋。他所受到的来自父权体系的压抑,也并没有促使其完成对专制、父权的反抗,反而是子“弑父”,子归父位,是对旧世界强权体系的迷恋,是父权的异化。
姬发作为影片的主角,其“弑父”是真正的“弑父”,是弑杀其“精神之父”,拥抱“血缘之父”的英雄之旅。姬发作为质子入朝歌,他最初的理想是成为殷寿那样的英雄。站在上帝视角,殷寿的面目我们都一清二楚。姬发之所以有这样的认识,实则是殷寿对质子们的驯化。在冀州之战中,马匹遇火不敢前进,殷寿用布遮住马的眼睛:“马看见什么,是由人决定的。”质子们又何尝不是那匹马?直至四大伯侯密谋叛乱时,姬发依然坚定地拥护着他眼中出生入死、保家卫国的英雄殷寿。龙德殿“弑父”时,姬发看似做了一个两全的举措:一方面,他不愿违背血缘伦理,杀掉亲生父亲姬昌;另一方面,他试图理解其精神偶像的行为。牢狱中,姬昌与姬发父子见面。“你是谁的儿子不重要,你是谁才重要。”与纣王不同,姬昌作为父亲,强调的是“子”的独立、平等和不依靠,是具备现代精神的父。到了火烧宗祠、比干剖心之时,姬发完全认清了殷寿,完成了自我的个人选择。
姬发的“弑父”,既是物理意义上的杀死纣王、逃离朝歌,更是精神上对以姬昌为代表的现代精神的选择。当姬发骑着雪龙驹离开朝歌,奔向西岐,冉冉升起的旭日映着奔腾的一人一马,至此,旧的精神世界崩塌。
除了殷寿、姬发的“弑父”,电影中还有许多父子关系。龙德殿上崇应彪、鄂顺与姜文焕的“弑父”,也彰显了不同的价值选择。以崇应彪为例,他第一个举剑,主动杀死了父亲,此时他仍然坚信着纣王,相信父权,跳进纣王制造的人伦悲剧。而后的崇应彪,其实也不是纣王坚定的“追随者”。与姬发一样,在经历比干剖心、火烧宗祠、刑场斩殷郊种种事件之后,他已然对现有的父权体系动摇。但是不顾血缘伦理杀死亲生父亲的他已经没有了退路,所以在姬发逃出朝歌时他才会穷追不舍。他无法回头,亦不知去向何方。最终在姬发的剑下解脱般地笑着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