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独自一人去寻找老物件,尤其是沾染了人气和烟火味儿的物件,这总是能让我更加兴奋,哪怕为了寻它会让我花费很多精力。
我曾经翻过了很大很大的一座山,只为了亲眼看一看那栋早已废弃的破房子。它深深地陷进了山水之间的交汇处,枯黄的树林和齐人高的野草包裹住了房子的主体,只露出了一堵苍白且斑驳的墙面。那座沉默寡言、被时间雕刻得不成模样的老房子不仅具有烟火的味道,还残留着50多年前的一股微弱的人气。
破房的依靠——那座瘦削的矮山,也因为背负树林而逐渐老化,树根因握不住泥土和沙石而有了滑坡的迹象;横过破屋身后的河流早就已经干涸,原本的水路只留下了一道显眼的类似伤疤一样的痕迹;树,更不用去说了,它们早就干巴老化,佝偻着整个身体,枝干干瘪又扭曲,歪歪斜斜的不成样子——裂痕般的树皮皱纹互相重叠堆积。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经不起时间的磨练,但老房子却依然屹立不倒。尽管它已经破败不堪,但它却实实在在是屹立的姿态。我伸手摩挲着它残破的躯体,一缕缕来自半个多世纪以前的古老灰尘掉落下来,冲进了炽亮的正午的阳光里,又缓缓地散开。
让我们重新开始加载这段时光,细细回味这座小山尚有活力的时刻。依靠着山坡修建一栋小房子需要准备些什么呢?在钢筋水泥城市森林还没有兴起的时候,无非只需要粗壮的树木、沃腴的泥土、光滑方正的石块和人类的智慧——所有材料都完完全全的取自于大自然。人类的力量及其本身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它坚毅的身躯,是几代人存活的资本。在它的庇护下,一个家族才得以生存延续。它担负着母亲和父亲双重的责任。
那一个又一个不同姓氏却同根同源的家族走出了老房子,走出了森林,却又汇集在由钢筋水泥组成的另一片森林里。当然,他们在集体选择遗忘过去的大环境下,也会偶尔缅怀那段远去的时光,会带有遗憾的聊起那时的人、那时的事、那时的山以及那时的老房子。他们如今抨击城市令自己不满的现状和之前抱怨大山里生活艰辛的力度和语气是一模一样。
让我们再次审视一下,在时间长河里的不知足和不自知让我们丢掉了多少宝贵的东西,让我们自己再猜一猜我们会不会接受教训。老房子对于老人来说更像是一座固定的坟茔,年轻的人看向老房子会觉得更甚于此。老房子埋葬老年,埋葬青年,埋葬人的一生,谁来用庄严的葬礼祭奠它?谁会用庄严的葬礼祭奠老房子?
我们丢掉的,可以弯下腰再次把它拾起来。但是,当它一旦无奈的选择去丢掉我们本身,我们即使弯下了腰,又能拾得些什么呢?我紧靠在老房子破败的身躯上,感受着它无言的怅然。
若从此之后,再无人会由内而外的尊重怀念这暂时屹立不倒却已经摇摇欲坠的老房子,那就请自我而终,送别它最后一程;如果从此以后,也有他人会在心里尊重怀念这古老又古板的物件,那么,就请自我而始,让这份情感不要终止。
(作者单位:体育学院2022级社会体育指导与管理专业本科3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