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

长沙理工大学 - 《长沙理工大学报》

【小说天地】理发店

作者:文新学院 眭育兰    
2023-05-21     浏览(660)     (0)

  甘棠镇上有一家老牌的理发店,是一对夫妻开的。30多平租来的小门面,开了43年。

  43年前,甘棠镇镇上只有他们一家理发店,提供洗、剪、吹三项服务。从开门营业到结束,店里等待区的四条凳子上总是坐满了顾客,有时等待的队伍还会排到门口来。现在小镇光这一条街就有三家,但他们也还是只有这三项,来一全套也不过15元,等待区的小沙发依旧是坐满了顾客,不过少见年轻人的身影。
  夫妻俩都会剪发,老板号称“李师傅”,老板娘号称“刘师傅”,理发手艺是出了名的好,有时候别的镇上的人还会特意赶来他们这剪头发。但熟客还主要是本镇上的。熟客时常会开玩笑说,“李师傅洗头的力度更舒服”,“刘师傅手更巧”。老板和老板娘也是欣然接受这些评价,还会和老顾客主动开起玩笑:“哎,朱哥你今天这头要好好洗一下才行,等会让李师傅帮你多用力搓搓。”
  镇子不大,不是熟人便是见过几次面没说上话的人,这家理发店就是一个交际的好地方。妇人们聊聊家长里短和各种八卦,男人们谈谈务工务农这些事。多聊上几句也就有了新的发现,“豁,原来你就是红星村的张小琴呀,我堂姐夫嫂嫂的男人就是你三妹的小叔子撒”,诸如此类既复杂又简单的关系总是令人开心。这时老板就会插上一嘴说:“嘿,我们都是见证人,你们在我的地盘上认亲是要请客的喽。”话罢,大家一起大笑。
  说到亲人,全镇人们都知道,理发店的这对夫妻没有孩子,不过小孩子缘倒特别好,尤其是那些在家里哭哭啼啼誓死不肯让家长剪头发的小家伙,用糖哄也不好使,只得趁孩子睡着了偷偷剪,劳神费力。于是孩子就被送到理发店来,夫妻俩哄孩子都有招,哄得孩子们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剪发。每每有妇人想问这其中的秘诀,这二人都不说,回家一问孩子才知道原因,原来是李师傅告诉他“你知道大明星谢霆锋吗?他上次来我们甘棠镇,是伯伯给他剪的头发哦”。
  近十几年,小镇理发店开了一批又关了一批,只有他们家一直坚持。对,忘了说,他们家就叫“甘棠镇理发店”,简称“理发店”,如今门匾都看不太出名字了,但不用怀疑,老一辈人口中的“理发店”就是它。小镇理发市场有竞争,但新理发店没有太大的竞争力。有顾客会问“你们家怎么也不搞点卷啊、烫啊这些洋气时髦的东西嘞”,问过同样问题的顾客就直接替他们回答了:“我们这个小地方的人都简单,搞不来那些花样,卷了头发鸡又不会看你好看就多给你生蛋,都是些六七十岁的老头和老太太了,穿得花里胡哨就算了,脑壳上就不要搞花样了喽。”听得一屋子的人都哄堂大笑,老板和老板娘脸上也泛起笑容,手中的活儿照旧有条不紊,他们都是见惯了这种哄笑场面的人,技术够稳,不会影响剪刀和剃头刀的方向和力度半分。
  理发店除了正月那些天外几乎每天都在早上8点准时营业,下午6点都不一定结束,所以也就除了正月外每个月的生意都特别好,老板和老板娘几乎每天都同时在店里,形影不离。但前两年开始,理发店时不时也会关上几天门。每次重新营业后总有不剪头的熟人走进来串门:“看你们上个星期关了几天店,是家里有什么事吗,还需要我们帮忙不?”老板娘笑着回复:“张老弟的心意我们领了,李师傅去市医院住了四天院嘞,现在好点了我们又开门了,闲下来都不自在。”大家都知道李师傅生病了后,不时有熟客提些礼品来关心,“哎呀,李师傅你要多休息,少些操劳才能好得快。”
  再后来不时关上个把月,到最近关着关着不再开了。也就是昨天,人们经过理发店,看见门面上贴了一张白纸,是刘师傅写的:“讣告:先夫李树仁于公元2022年9月25日下午3点20时病故,享年六十五岁。按照其生前遗愿,丧事从简,不举行告别仪式。今后‘甘棠镇理发店’不再营业,感谢这43年来大家对我们夫妻和理发店的支持。刘春翠,2022年9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