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说来日方长,要相约共赴明日朝阳。我们总在过往的无数个昨日等今朝,却又在今天叹过往如驰岁月。我们总觉得,苍穹常在,青山未老,岁岁年年,还有今朝。
可是后来才发现,云雨相去十八年,再见再见再不见。
天地流转,日月催迟,是很普通的匆匆那年,和电影不一样,大部分人的青春就是只如这样的名字一样,匆匆而过,没那么多复杂的情节。
于是我们又一半戏谑一半真心地说想要让自己随着时光倒流,流回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那个带着光晕滤镜的朝霞或余晖时分,那个充斥着欢声笑语的旧操场,然后盘根错节的大树又重新变回小芽,在松散的泥土里再一次生根,以更完美的姿态延向远方。
我站在窗台,听见隔壁寝室传来的嬉笑声,听见深处有隐隐的虫鸣,听见洗衣房不停运作的洗衣机,有风吹过鼻尖,带着一点熟悉的灰尘气味。我抬头看到皓月高挂,想着他日月真比今日圆吗?如果在提前得知每个选择的结果后,我的人生会更完美吗?
如果我的人生在最完美的安排里,发条嘎吱嘎吱转动,朝着既定的轨道行驶,那是平坦的、顺利的轨道,面前是光明的、美好的终点站。可为何这样的人生故事节奏那样快,干线呼啸着驶过,来不及回头,更来不及等待,一眼就看到尽头,瞬间就到达结局。那些常常存在的、琐碎混乱的、毫无逻辑的细节都被砍去,沿途的风景失了真,只剩下清晰明朗的终点站,恐惧和不安没由来地爬上心间。
如果我不倒流呢?那属于我的轨道大概率会曲折坎坷,火车一路鸣笛,攀越千万巍峨高山,但有沿途鲜花美酒作伴,驶过无数惊涛骇浪,但能看看星辰是如何入海。也会有重重迷雾把我暂时引入歧途,但正是那些千万个昨日的迷茫、挫折与破碎好不容易才构成了现在的我,让我的人生即便再普通,也依然不可复刻。我的独一无二是由无数种可能性构成的,上一秒的我无论如何也手写不出下一秒的未来,而发生在我身上的可能性是由我的残缺构成的,这份残缺与不完美才是自己人生里最大的惊喜。
想到这里,突然心底释怀,一阵轻松,一阵庆幸。是啊,还好现在的生活未曾倒流,让我能考虑好多种结局,分析好多种利弊,让欢欣与悲伤都属于我自己。
嬉笑声静下来,虫鸣躲进深夜,洗衣机停止运转,时空没有裂缝,时光不会倒流,春天的风,温暖的带着尘埃的风继续吹。
(张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