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父亲:
久未通函,还望天安。
席慕容说:“记忆是朵无花的蔷薇,永远不会败落。”你我分别也已近两年,但你的身影却时常在我的脑海浮现,愈发清晰。于是我提起了笔,写给了你。
孩提时期,我总让你带我去看草长莺飞,看桃花流水,你也会不厌其烦地陪我领略自然之美。我喜欢躺在油菜花圃的田埂上,闻着春天的气息,你就在闲田上为我种了一片春天;在春笋冒尖的时节,你愿意花上一整天的时间陪我上山采笋;在金樱子灿黄的季节,你不顾山林荆棘毒气侵袭,带我去摘带刺的“金刚宝”。父爱的长度,大概就是从凤凰山到旦山庵,从这个山头到那个山头了吧。
后来,我稍稍长大,听你们的话好好读书。当我捧着一张张崭新的奖状向你炫耀时,你笑得合不拢嘴,还不忘告诫我“胜不骄,败不馁”;当我拿着书本找你背诵,你笑盈盈地接过书本,提醒我“还可以再多背几遍,更熟练一点”。记得小学时,你给我买了第一部手机,我给你打的第一个电话,就是问你如何解一道数学题。
初三那会儿,我刚学化学。向来对理科头疼的我,永远只能在及格线以下挣扎。于是,你开始教我背元素周期表,教我正负价。我一向敬而远之的数理化,对你而言就是小菜一碟。我也难以置信,初中毕业近40年的你,张口就是李杜诗句,提笔就能写下“美程万里凌云志,丽业千秋揽月功”的句子。甚至,连那极其拗口的ABCD,你都能来上两句。我当时对你崇拜极了!可我终究不太明白,为什么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的你,会拘泥在一个小村子里,当了一辈子的农民。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变得叛逆。我无法接受博览群书、寒窗苦读后,还要待在那一亩三分地里。我学着打架闹事,痴迷篮球。直到那天晚归,我听到了你极力压制的咳嗽声,听到了你一声声沉重的叹息。早上起来,我猛然发现你鬓边又多了几撮白发,额上又悄无声息地爬上几道皱纹。你看了看我,眼中饱含无奈与苦楚,眼中的那道光也已逝去,期待一闪而过后,又多了几分失望。我似乎忽然想通了什么。于是,我再次看见了你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喜上眉梢,听到了你逢人就夸我的欢声笑语。
每每想起与你“交手”的这十六载春秋,我总是热泪盈眶。我至今不敢相信,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你,这次竟如此失礼,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转身离去。从前的小聚小散,我早已习惯;如今阔别已久,我不免心生悲戚。
有人把人生比作一辆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你走完。当陪我们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我们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告别。如今,你已到站,剩下的路我只能独自走完。
我很感激,我们的光辉曾彼此重叠,而你永远改变了我的星轨。纵使再不能相见,你仍是我所在星系未曾分崩离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网的永恒组成。
美丽泣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