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生活在黄河边的小浪底, 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得知, 用桃核和杏核可以孵出鸡娃 (小鸡宝宝) 来, 于是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就开始年复一年的“暖鸡娃”大战,乐此不疲,屡败屡战,却兴致盎然!
春天来了,桃杏盛开的时候,一拨拨的小儿童穿梭于桃树杏树之下,走马灯似地轮番打探,一日日紧盯那鲜艳的花朵,盼着它们快快脱落,然后生出一枚枚青绿的小果子来。
就在姥姥家门下的一大片空地上, 修有一条灌溉田地用的水渠,水渠的北面就是大片大片的良田,一年四季生长着不同的庄稼。 在水渠的南面,沿着渠边生长着几棵桃树,由于紧邻水渠,一年到头长得是枝繁叶茂, 那粉红色的桃花似乎也比别处的桃花开得鲜艳些、繁盛些。 盛开过后,一阵风吹过,满地的香雪倩影,使人常常生了荷锄葬花的念想,然而我们做的只是迈着大步走来走去,左右逡巡,张望那花落后的希冀。
至于其他人家门前屋后的杏树、桃树,还有山上沟畔、河边泉旁的杏树桃树,也都是我等小儿童惦记的对象,只要有机会,那也是不会错过的。 因此为了防范我等的顽强执着的偷袭, 姥姥每年在花开之后就会派舅舅将我家的吧嗒杏树, 用圪针刺在树下层层设防,目的就是针对我们这支“暖鸡娃”生力军进行严防死守。
好在这片水渠旁的桃树林, 不仅距离我们很近,上学前、放学后、玩耍时抬脚就能到达,而且无人看管,大概是因为是生产队的公产,而且仅有 4、5 棵,也不值得派专人看管吧。 当然,我们在一枚枚揪掉青果的时候, 也会有路过的大人吆喝两声,大不了立马住手,等人离开继续自己的工作。 于是这片桃树林就成为我们几个小儿童放学后首要的目的地,当然,仅限于桃花掉落到青果摘完这段黄金时间啊。
日日地观望,时时地牵挂,总算是到了桃杏挂果而且果子边有了核, 且核里边杏仁桃仁可以完整剥离的时候, 大人们稍加留意就会发现诸多小儿童会时不时地从家里带棉花团出门,然后回家的时候,无一例外地耳朵眼里塞着棉花团包裹的桃仁杏仁,美其名曰:暖鸡娃。 好在家长们对儿童们少有的娱乐活动抱有宽容的良好心态, 对这种举动多是呵斥两声后便听之任之了。
以我童年的记忆, 大人们呵斥的内容不外乎是暴餮天物、糟蹋果子,祸害吃食,上纲上线地批评也鲜见,因为只是孩子们的一种娱乐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再说那时候家家户户少则三四个孩子,多则七八个孩子,父母能让孩子填满肚子就谢天谢地了,哪有精力去管孩子的娱乐,自娱自乐就好。
我父母就对我们姐弟三人的此类举动从未关注过,只是与我们朝夕相处的姥姥,有时候看到我们的行为,会不疼不痒地骂上两句,偶尔也会照屁股上拍两巴掌,不伤筋骨,也就触及不到灵魂。 家中的棉花每天依旧减少,耳朵里的杏仁桃仁依然存在,只是孵出的小鸡,却从来没有见过一只!
这时的桃树林, 非同一般地热闹着。 树下的孩子,你来我往地穿梭。 不高不低的桃树上总是爬满了有着坚强信念的孩子们。 桃树的粗枝压断了,小枝也被撇光了,果子就更不必说了,到了最后,基本上是一干二净。那时候的我,该是狂热的“暖鸡娃”者。 从最早能抠出杏仁或者桃仁开始,我的耳朵里就没有空闲过,每天晚上都把小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用煤油灯照了又照,仔细观看果仁的变化,可惜的是不见鸡娃出,只见果仁由白色一天天变黑,最后干瘪,只好宣告此一轮“暖鸡娃”失败,又一次开始下一轮的拼搏。
一日,一个高年级的同学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要想早日“暖出鸡娃”,必须将棉花包裹的果仁往耳朵深处存放,如果不包裹棉花的果仁放入更好,直接接触人体皮肤,保温效果更好。 心急的我也不问人家暖没暖出鸡娃,就如法炮制了。 没承想塞得太深,居然拿不出来了。
那天,当我发现桃仁在我想拿出来观察的时候,居然纹丝不动想在我的耳朵眼里生根发芽的时候,我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大哭着回家找姥姥,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诉说我不幸和恐惧。 哭笑不得的姥姥,先是在我的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然后拉过我来趴在她的腿上,戴上老花镜,拿出一枚大缝衣针来,在我的耳朵里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外挑,嘴里还唠叨着:“这是哪个挨千刀的骗我们家妮啊, 这样能暖出鸡娃还要老母鸡干啥呀? ”
果仁拿出来后,一身轻松的我跑了出去,看到那些耳朵里还在暖鸡娃的孩子, 会一脸讪笑地说:“这样能暖出鸡娃来还要老母鸡干啥呀? ”
从此后,我再没有用桃仁、杏仁“暖过鸡娃”,别人还暖不暖,好像与我关联不大,在我的记忆里也就断篇啦,“暖鸡娃” 已经成了幼年时最令人感到羞愧可笑的举动。
不过,那片桃树林的桃树,每年青果期,依旧没能逃脱被洗劫一空的厄运, 主力军依旧是那群小儿童。 其中,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