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里要写的并不是一个与网络高手的恋爱故事,而是 几个生活中的片段。它们在生活如流水一般消逝时固执地 留在了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逐渐变成了几个连缀的光 点,提醒我世上人与人间奇妙的相逢。
网
铁丝网能够隔离什么?它不是墙,墙因为将空间决绝 地划分开来,看不到对方,也就没有机缘巧合、没有遗憾。 铁丝网是相对温柔的,只是将人划在两处,却不妨碍彼此 的视野交叉重合。也就是这种空间的隔离与视野的融合, 最能带给人无奈。同享一片天,却不能同享一片地。其实, 不能同享的,又何止是空间。
二教建设时期,工地照例被围墙围起。挨着三教的空 地上建了白色的二层工地住宿办公的临时小楼。一天下课 时从三教出来,夹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间经过小白楼,忽 然看到一个工人站在小楼的窗前,透过窗上的铁丝网,正 向外望着这群学生。看不出他的年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 别的表情,有些像人们初次到外地时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 之后望着窗外的那种神态,没有特别的激动向往,也不厌 倦。当时想极了把这个场景摄下来:工人、学生、与一道网。 同在一个校园内,却有着太多的不同。这些工人每日只在 吃饭时从工地出来,很有秩序地形成一列,沿着路边走出 校门。那个时候,虽然是一条大路,但仿佛也有一道无形的 网,分开了工人和学生的路线。
一天从图书馆出来,正是下午三四点钟。初秋下午的 阳光,明亮而温柔。看到一个校园里时不时会遇到的那种 老人,坐在轮椅上,正在被推着出来散心(因为实在不是散 步了)。在旁边的二体篮球场上,新生们在打球赛,气氛热 烈,路人多有停下,隔着球场的铁丝网围观。老爷爷的轮椅 也停在那里,推的人和坐着的人都往场里看。球场内外,一 些生龙活虎的孩子和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一道铁丝网仿 佛隔开了生命的轮回。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我不由得揣测 那个老人的心境。他很可能是军阀混战、抗日战争、内战、 新中国成立、反右、“文革”等等一系列事件的亲历者。他坐 在那里,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庞,看着他们各色的头发、手中 的) 糕、毫无顾忌地又喊又笑。这位老人,他会想些什么 呢?虽然我就在他的旁边,连半道铁丝网也不曾间隔。可是 这种岁月的沧桑,恐怕是我练就了穿墙之功也无法跨越 吧。
缘
于是又想起一些人,他们是我假期中往返于城市之间 时火车上的旅伴。每年四次的火车之旅是中国大部分大学 生的必修课,我的一位同学甚至在回家的火车上结识了她 未来的爱人。最难忘的是那个幸福的家庭,叔叔性格极度 开朗,心灵手巧,打理一切家务,给老婆织鱼尾裙,在老婆 生日时自己做了99朵栩栩如生的尼龙花送给老婆。阿姨性 格慢吞吞的,正好与叔叔完全互补。夫妇俩都是善良热心 肠的人。他们那个比我大五岁的女儿,想上班的时候就去 商场应聘当售货员,不想上班时就辞掉工作去游山玩水, 完全不受“优等生综合症”的困扰,白领的奋斗、躁狂和成 功欲,在他们的幸福面前显得无比可怜。一家人对生活有 着最简单和最质朴的理解,那些在有些人看来奋斗终生才 可能得到的幸福,在他们的生活中只要几瓶啤酒和几颗咸 鸭蛋就超越了。他们面对生活的豁达开朗,让所有人羡慕 不已。他们路上偶遇的兵团战友,因为与女婿不和,正准备 独自回家生活,被这家人劝解了一路,下车时甚至已经变 得心情好了许多。还有那个人大的博士姐姐,带着她上小 学四年级的儿子。那个胖墩墩的小男孩,眼镜总是架在鼻 梁以下,从镜片上方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和人说话。一下 火车,大家就散入人海,可能从此不会再见面。但是在生活 的间隙,他们会忽然从我记忆中冒出来,让人惦念。他们让 一次独自旅行变得令人怀念。常想起那位阿姨说的话:人 和人碰到一起都是缘分。有些人碰到了,却隔着一道网。那 么这些碰到了并且有过交流的人们,缘分就更值得珍惜。
祝那些二教的修建者,那位老人,那些旅伴,一切如 意。 (作者为历史学系08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