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次仁,藏语寓意是长寿。可我终生所愿,是长眠在这片蓝天下。
我生在西藏,长在西藏。站在地球的最高点,这里名叫第三极。阿爸说:“从高高的山峰到低低的峡谷,都有着神祗的痕迹。”我不懂什么是信仰,也不懂如何得到心灵的慰藉,我只知道我爱我脚底下的雪山、冰川、草地和荒原。
我努力捕捉神的踪迹,我看到了原始森林里的工布江达。这里是人类的废墟,也是藏猕猴的秘密家园。猎户们把家让给了它们,它们也给予了人们最淳朴的信任。我想这就是我所捕捉的慰藉—人与动物所产生的奇妙的合作关系,藏民对天地的敬畏,对生命的热爱,对终生万物的平视,去获得动物的爱与信任。
我们是生命之伴,是有着菩提心的猕猴的后代。我们乐于与动物一起生活,这儿有众多的鸟儿翩飞。湿地旁的申扎,藏北草原。黑颈鹤夫妇在轮流孵化小鸟,它们一旦结为夫妇,便会相伴一生。这也许就是我想捕捉的美好:以平等的身份,相濡以沫。它们相互扶持,不畏艰难,翻越雪山,去追寻一线生机,一隅天地。
我活在一方热土上,我站在云端俯瞰拉萨。我爱喝甜甜的早茶,人们随性惬意,聊上三两句就成了好友。即使互不相识,也能聊在一起。这是我捕捉的纯粹—一种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情感。如冈仁波齐的雪花一样纯净。德格印经院的经书散发着狼毒草的清香,码放整齐的雕版中传颂个一个个西藏故事。古老的苯教,面朝最大的圣湖—当惹雍错。清澈的湖水洗涤出纯净的心灵。湖边有着小小的农田,每块农田都有专属于自己的名字,如狐狸尾巴,月亮升起的地方。我在茫茫沙丘里看到了守沙人,与沙搏斗。一代代守沙人的努力,把风沙肆虐的沙丘变成了荒漠中一幅美丽的画。
你听到了吗,高原之歌。那个牧民们无数次歌唱的地方,多彩的,最可爱的家乡。赛马节上的肆意奔腾,唱出了草原上最壮烈雄浑的赞歌。你听到了吗,信仰之声。虔诚的信徒们共同拉起心中的五色经幡柱。他们争着去搬一块石头,为稳固根基,出一份力量。
我们都崇敬格萨尔王,我们传唱,创造这世界上最长的史诗。我捕捉到传唱艺人心中的净土:湖似圣水,神山开火花上面的宝座上似有格萨尔……我坚信,自然赋予一个地方美丽,而人文给予它生命。这里有上善之水,大山儿女。这里是百水源头之处,是万千信仰的归宿。这里有冈仁波齐,是大雪神山。围绕着的冰川,最终汇聚成四条亚洲大河的源头。
这里是西藏,是我的故乡。这里是乌斯藏,我永远的第三极。这片热土上,有矢志不渝的信仰;有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有格萨尔王的传颂;有藏医的治愈;雪山下的传承,也有沙漠旁的坚守。
我叫次仁,我终其一生都在捕捉神的踪迹。终发现,我们自己就是最大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