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理工大学 - 《长沙理工大学报》
【恋恋乡愁】戏台情
作者：建筑学院 杨瑞珂
家乡素来都会有戏台子的。
我生于家乡却并未一直在家乡生活，但有关那里的回忆总是新的。
中原地区大抵是爱戏的。于小道走过，总会听到戏曲声，老旧的收音机似乎不堪重负，使得戏曲声平添几分沙哑，信号不好还“刺啦刺啦”地响，所幸在家里听惯了，久而久之，竟觉得韵味十足，以至于多年后拿起智能手机去听，少了些感觉，多了些陌生。
平时并没有什么车经过小街道，因此那里成为戏台子的搭建场地。搭建的有些简陋，不过便是一个棚支起，缠上几根红绸，铺上一层地毯，台下没有提供凳子，都靠我们从自家拿。那时候的凳子还是长板凳，几人往上面一坐，拿起瓜子葡萄干，便是一个下午。曲目多是《穆桂英挂帅》《对花枪》《风雪配》这些经典戏曲。檀板声响，台上人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人嗷嗷叫好，会唱的便沉浸其中，随着乐声唱着，不会唱的也会哼上两句。下午的日头并不是很烈，光洒在旦角的头面上，我的目光总忍不住去追随那一头的点翠流苏，很美，大约就像雨后彩虹一般，令人惊艳。要我说，我最喜欢的是那双眼睛，浓重的眼妆显得她眼珠乌黑，当眼含泪水，那双眼瞥过来，却是带着风情的，配上胭脂粉扣画就的妆容，当得是人面桃花。甩起水袖，伴着琴弦声轻旋走，长至裙边的头发随着身体的转动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再一回头，眼中水光潋滟。这一幕，印在了我的心里。我犹记得一折子戏下来，闻者寂静无声，只待下一场开始，才热闹起来。曲终人未散，似在琢磨，又像是在回味。
我有一年过年回来探亲，冬天大雪纷飞，雪洒落在屋顶上，落在地上，不过几个小时，眼中的世界已经是白茫茫一片，我不太适应，只能待在屋子里，只因身体对寒冷反应实在是太强烈了。
无意中提起戏台子，忆起当年旦角风华恍如昨日，我询问奶奶是否再有机会去看，奶奶笑着说：“早就没有咯，这街道不是以前的街道了。”我想着总有地方给他们搭台子吧。却在见家乡街道鸣笛阵阵，各个地方焕然一新才后知后觉，那从前的记忆哪里是昨日，分明是很多年前了。哪还会有人搭个台子在路上唱啊。
当初搭台子的地方，我缓缓走过，或许因为下雪，没有人在这里走动，只有汽车行驶，还有三轮车，电动车，人们裹着大衣，亲切地打着招呼，倒是一派祥和，我很自然地融入进去，大抵是因为我曾在这里生活过，即使日子久了也无法消磨。万分感谢铲雪的人，我得以踩到路上，想象着当初如何行走，去往何方。
建筑翻新了，还有各种店牌，不过都已经关门过年，只有购置年货的店开着，老板站在门前跺着脚，双手塞在口袋里，呵出一口热气。我暗中比划了一下位置，没错了，当初就是在这店旁边搭起的台子，再定睛一看，这老板是与我记忆中那老板长得相似，该是同一人吧。
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让我接下来的心情十分愉悦。我转去了与街道相连的小路，那里有许多的人家，路边的树都是秃的，身上裹着白雪，到底是树，没有人一样温热的皮肤，那白雪一颗一颗地点缀其上，熟悉感扑面而来，也许我当年也看到这样的景色吧。我放慢了脚步，细细去感受，去倾听。不知怎的，停下脚步，原是已步至家门耳边只有风声，呼呼地吹，刮得脸生疼，还有若有若无的刺啦刺啦的声音。我疑惑地转身，听不清从何处传来。而后便是熟悉的戏曲声，我早已忘却了曾经熟知的曲名，早已忘却那堆积的戏曲碟子，早已忘却有一个老旧的收音机被一个人收藏着。这弥漫上心头熟悉的曲调，仿佛当年那位旦角在我面前捻着兰花指，晃着头，使得头面珠花摇动，嘴角噙笑，轻轻转身。下一折水袖反转散开，收回时眼中含泪，嘴唇抿起。这般风情，我怎么会忘却？
奶奶用她那沙哑的声音哼着，响在这漫天飞雪中，流连在我耳畔，这场风雪终是成了背景，我也成了那戏中人。
戏是旧时戏，人，也是旧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