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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大学 - 《武汉大学报》

本意由来是山水

作者:□毛梅清    
2011-01-21     浏览(229)     (0)
    张鼐《程原迩稿》序选自《晚明二十家小品》第十二卷,为朋友程原迩文章写的序文,开篇山水之态,如松梢乱云、竹影蔽日、刳竹引泉、鸣鸟上下等,以体现程原迩读书环境之清幽。这里一如既往地道出古人的山水情结。
    山水之于古之文人,意义非同一般。其人文意蕴不可谓不丰富、不深远。清人张潮《幽梦影》曰:“有地上之山水,有画上之山水,有梦中之山水,有胸中之山水。”山水,已然成为我们民族文化心理中一种独特景观。
    中国文人犹爱山水,其为文为人均与中华之奇山秀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就如袁中郎所说:“意未尝一刻不在山水。”在他们的精神世界里,山水则可说是他们的宗教。山水,可以作为中国文人一切的归宿,情之所依,在山水;灵之所寄,在山水;生命皈依,在山水。
    “旷远卓绝,涧水松风,宛在笔底。”张鼐一笔点睛:文章要借灵于湖山、借助于朋友。形象地表达了中国古代文论“得江山之助”的观点,并强调“游不奇不旷,交不奇不王”,即游赏名山大川、接触高人雅士,这对文学创作有重要作用。
      刘勰《文心雕龙·神思》篇,讲了为文构思与山水之间的联系,“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钟嵘《诗品·总论》强调作诗为文感物而发,“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陆机《文赋》也强调“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这种感物而发的文论思想可追溯至《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兴”于是成为文学创作的一种重要表现手法。
    山水因其或灵秀或高峻或险拔,给为文作诗带来灵思妙想,如文中所云:“文章之借灵于湖山,如草色之借润于酥雨。”张潮有言:“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山水寄予古代文人高洁的品格和清高的情怀。古有许由洗耳颍水,陶潜种豆南山,庄周垂钓碧溪。古人钟情于山水,山水之景亦衬托出文人的高雅情趣。谢灵运、李白、王维、唐寅之辈醉心山水犹甚尔。苏大学士贬谪海南,发出“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贯平生”的感叹。他们皆美在山水,乐在山水,缘心感物,了悟自然的灵秘与人生的真谛,视山林为人生的理想归宿。
    山水,中华民族艺术催生的酵母和母胎。历览顾恺之、董源、李成诸山水画,气象萧疏,烟林清旷;谢灵运、王维山水诗,或池塘春草,春晚绿秀,或声喧乱石,色静深松;柳宗元、袁中郎山水游记小品,或清峭自然,或性灵独出,皆是大自然山水给予的艺术的血液和鲜活的神髓。
    圣人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山水,一种对人性、道德的教化作用,它使中国人懂得了“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的栖居的诗意,“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自然的禅意,而那温柔敦厚的性灵,在“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的吟咏中真切感受人性美。
    “山水”是一个古典文化意象。山水因古人之诗文而倍添韵致,古人也因山水之灵秀而增添一种至美至洁的文化气韵。当今技术时代的现代人,则把“山水”视为生命意识的复归,身处繁华都市而超越于现实、对自由精神追求的理想,是于平凡庸碌之中自我内心营造和构建潇洒出尘、逸趣超拔的“心境”。张潮说得好:“胸藏丘壑,城市不异山林。”“山水”成为了城市人回归自然的梦想。
    “本意由来是山水,何用相逢语旧怀。”张鼐《程原迩稿》序仅四百来字,然字字句句无不浸透山水之思、山水之韵,阐明山水与古之文人的特殊情缘,山水与古代文论的辩证关系,全文结构谨严,因景论理,文笔飞动,可谓妙手偶得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