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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职业技术学院 - 《渭南职院报》

沙苑挖野菜

作者:张春胜  科研处    
2022-03-31     浏览(811)     (0)

本文描述了作者在春季野采荠菜和白蒿的经历,同时反思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作者在野地中感受到了自然的魅力和生命的力量,但同时也感到人类对自然的不尊重和破坏。

春天的风和阳光,惹得我心底深处的枯草长出了葳蕤的新芽。看到朋友圈有人晒出挖野菜的照片,在爱人的撺掇下,拿上刀铲,急不可耐地扑进春意盎然的郊外。
       出得城区,车子沿大华公路向南经过清冷的同洲湖景区,过洛河桥进入了沙苑的地界。沙苑原本是大荔县南部洛河与渭河之间的一大片沙草地,东西长八十多里,南北宽三十里有余,它包括现在的沙底、西寨、苏村、下寨、官池、张家、八鱼、石槽等乡镇和羌白的部分地区。这么大的一块沙地,在中国内陆腹地是非常少有的。从历史上说,自西周秦汉时期,沙苑一带灌草丛生,植被茂密,野生动物在其间滋生繁衍,其后则成了历代朝廷军队的牧马场所,唐朝在此设置牧马监,一度辉煌繁盛。五代十国时期,华夏动荡,中原战争频繁,南北两宋定都汴梁(开封)临安(杭州),明朝南北二京(南京和北京)并立,政治经济中心东移,本有天府之国美誉的关中平原被历史边缘化,关中腹地的沙苑失去了往昔的尊崇与繁茂,后来又有大量移民迁入,沙苑由茂密丰美的皇家牧马场,变成大面积过度垦植的农田,再逐渐演变成池涸沙土、旱涝频繁之地。清朝末年到民国初年,国运不昌,烽火连年,政府腐败无能,地方治理不力,自然环境进一步恶化,沙苑变得“沙随风流徙,不可耕植”(《同州府志》)。新中国成立后,政府号召植树造林种草固沙,沙苑重新变回草木茂盛,绿树成荫,瓜果飘香的绿洲。现在国家推进乡村振兴和生态文明建设,大荔县试点三产融合发展,沙苑地区进行综合治理与开发,原本不多的沙丘荒地变成了树林、草地、良田和内陆沙漠旅游景点,成了周围城市人外出旅游休闲娱乐的理想之去处。
      不到三十分钟,我们的车子到了目的地,就是阳村渭河大桥北边,大华公路两侧护路树林和附近的农田与沙丘荒地。从路面向下横穿护路小树林,有草莓种植者私修的简易小路,小路两侧簇拥生长着绿油油的杂草,紧靠小路两边的长得尤其茂密青翠,再向两边延伸绿色变得低矮稀疏,继续向两侧延伸,青翠更加稀少,再往远处绿色慢慢地融进了枯蒿干草的褐黄色里。这样的草木生长状态,大概是因为关中平原春季干旱少雨的气候造成的,不多的几场毛毛春雨,大田很难缓解旱情,但渗水性差的柏油路面把不多的雨水聚集起来,导流到横穿林地通向草莓园的小路上,草木因雨水的多寡而生长,这才形成沙苑公路林地独特的草木生长形态。阳光从东南的高天上斜着照射过来,透过还没有长出叶子的树冠,把枝枝条条斑驳陆离的阴影,洒落在杨树地面黑褐色的落叶和枯草上,洒落在黄沙小路和小路两边茂密的青草上,近处是黄色沙地里白中透绿的草莓大棚,很美的一幅春天沙苑田园风光图画。
      我蹲下身子,发现小路两侧绿色草丛中有不少花叶荠菜,菜叶宽宽厚厚肥肥大大,非常诱人,由于这里的野草和野菜密密实实挤在一起,荠菜不像别处初春寒冷时节空旷地带贴着地面生长,这些荠菜拥挤着向上长,有的荠菜从植株中心抽出了菜杆儿,菜杆儿的顶端结了小小的花蕾,个别的还开了淡绿色的小花,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尽情地摇曳。可惜这小路边儿草丛里的荠菜不多,挑拣着挖了些就完了,我撵着绿色草丛回到公路边的排水沟边。这里的野菜也很多,但没有小路边拥挤得瓷实,荠菜有的几棵蓬蓬勃勃地长成一簇,还有不少单个的独苗匍匐着占据一方地面,绿汪汪的,大的有足足有两个张开的巴掌。现代文明的今天,野菜也依附于人工设施的便利而生存生长,我不知道,它们是随着环境的变化而适者生存,还是被人类无意驯化而成人类餐桌上一道美味呢?
      其实荠菜是关中平原上分布非常普遍的野菜,到了春天,只要有水的地方都会蓬蓬勃勃长出一丛丛一片片来,甚至城区刚浇过的绿化带里也有很多。挖了这点儿荠菜,才刚刚提起了我野采的兴致,沙苑最有名的野菜要数药食两用的白蒿,乡间有民谣唱:“正月的茵陈二月的篙,三月拔了当柴烧”,说的就是沙苑的白蒿在农历正月药性最好,宜于入药,做菜吃起来干而柴,嚼咽艰涩,不易下肚,农历二月气温升高,草木萌发,白蒿幼芽复苏返醒,开始生长,不单有药效,吃起来味道口感更好,到了农历三月以后白蒿长高变硬,杆枝木质化,就只能做烧锅做饭的柴火了。
      从植物学上讲,白蒿嫩芽有两种形态,一种是当年的无主干植株,地面上一簇一簇地生长,一枚枚叶柄从株心向外圈辐射开去,每个叶柄顶端分叉成四五片细长的叶子,青绿色的叶子上披着灰白色的茸毛,叶片卷曲着绕着株心形成蓬松松毛绒绒的一团。一把抓住拔起,手中捏着的是厚实实的一把白蒿嫩苗,从沙土里带出白生生细长长根须。这种独株的白蒿苗,多生于河滩渠沟多水潮湿的沙地,是人们抢手先挖的对象。另一种是嫩芽生长在去年老杆儿的根部,这种围绕在老蒿根部生长的白蒿芽子,常常被枯枝烂叶遮盖,不易发现,难于采摘,但只要肯下功夫,动作小心些,往往收获也会颇多。
      护路林地面被杂草和枯枝烂叶覆盖着,扒开这些覆盖物,绿中泛白的白蒿嫩芽子才显露出来,白蒿嫩芽子一簇一簇围绕在干枯的老蒿根部,蒿芽青绿诱人,蒿干蒿枝干硬扎手,一不小心手和胳膊就被划伤。我左手拿住高杆,固定住整个篙身,蹲下身去,右手小心翼翼掐蒿杆根部的嫩芽。就这样,我一点一点地,像古诗经里采薇一样掐着白蒿芽子,手上和小臂的皮肤上还是划了很多血道子。
      有一次,左手固定蒿杆时用力向上提了一下,把整个蒿体连根拔了起来,我把整个蒿株高高提起,环绕蒿根的那团白蒿芽子正好悬空在眼前,右手轻易地把白蒿芽子从根部摘净。拔一棵,摘净,白蒿入袋,蒿杆扔掉。拔一棵,摘净,白蒿入袋,蒿杆扔掉…… 这样采摘白蒿的效率太高了,突然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在我心灵的极深处悠然升起,看着本该在泥土里吮吸水分和营养的白生生的白蒿根须,被我拔起随手扔到明媚的春光和温暖的春风里风干死去,我心里顿生愧对白蒿的忏悔之意。在庚子年初春,在咫尺之宽的草莽林地,我停下拔采白蒿的动作,我与白蒿默默地对峙着,似乎代表着人类与自然的对峙。在沙苑形成的几万甚至几十万年的洪荒时代里,在人类还没有诞生的时间里,白蒿这种自然界的精灵和各种杂草树木,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吧!科学技术发达的今天,人类早已是这个星球的霸主,但人类该如何与其他物种共处呢?…… 我犹豫了很久。
      我们的车子再次驶过清冷的同洲湖景区,穿越宽阔通畅的城市街道,回到了城北居住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