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理工大学 - 《长沙理工大学报》
【生活印记】绿邮筒
作者:交通学院 王碧君
老街的尽头是家邮政局,建了有好几十年了。也是,中国邮政的牌子端端正正挂着,地图上却还是呆呆的老邮电局四个字。
褪色的黄昏柔柔地落下,分叉的枝丫给门口那个旧旧的绿邮筒打上阴影,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有些脱漆的表面,阵阵清脆的回音仿佛要将人拉去那个青涩的年代。
听他们说,那个时候这条街真的很繁华。大多数人踏过半个县城,赶来寄一封几毛钱的信,街边的米粉店都跟着忙碌起来。绿色的邮筒前停驻过白色长裙的少女,要将指间薄薄的思念寄到寒冷的北方;绿色的邮筒也曾撑起佝偻的老人,要将褶皱的叮嘱寄到温暖的南方。
就是这样一个不打眼的邮筒,从春守到秋,从冬熬到夏。以前的人很朴素,他们或者自己动笔,或者请人书写,一笔一画小心翼翼地留下痕迹,仿佛这样收信的人便能从纸墨中勾勒出他们牵挂的模样,再兴冲冲地将信投入筒中,信件跋山涉水送到远方往往要半月有余。
真是慢,车马、邮件都慢,但没人在乎。
妈妈说,这叫寄托。
绿邮筒把人们的思念拉得长久又浓烈,看着远方火车的蒸汽喷得又高又远,就能感到很幸福,是那种很简单的幸福。
再望向这条慢慢沧桑的街道,以前有多热闹呢,我不知道。只是现在,空荡的街道两边树叶已经老得发黄,细碎的影子落进眼睛,有些发酸。“嘟嘟——”,汽车的鸣笛划破暮色,零零散散的人走过,没人瞧过这个绿邮筒。他们的目光聚焦在小小的手机上,手指划得飞快。
从时代的上空俯瞰,真的好快。人们的步伐紧凑,信息更新得迅速而密集。手机里堆满各方的短信,牵挂和联系变成微信里的一个一个小红点。
有人匆匆一瞥,但没人在乎。
这个时代,不再缓慢。快节奏的生活让什么都变得加速起来。遗忘变得太简单。没有漫长地等待过一封信,我们看着微信里发来的长长的一段叮嘱,听着电话里苍老的声线慢慢吐出细碎的字句,只会敷衍地秒回一个“好”。这个时代,高速的信息将我们系在一起,可关心和怀念少了时间的发酵,再没酝酿得那样醇厚。
岁月流逝,绿邮筒早在时光里斑驳得不成样子,已没什么人寄信了,它上面还傻傻地贴着“8:00—17:00”。我拿出袋子里写给外婆的那一封信,塞进又长又细的口子里。“谢谢咯。”信件掉落筒底“咚”的一声脆响像在回应我。
这条老街,太阳还没落干净,缓缓投下余温。
我想起外婆,想起那些正在慢慢老去的人,那些和这个时代已经有些格格不入的人,他们就像邮政局外老旧却始终站立的绿邮筒,守在生长的地方,期盼着儿女回来,投上一封小小的信,信里写上在外的一点一滴。
我们的爱,对那些老去的脸庞的爱,不该是简单的两分钟通话就挂断,而是即便向前还会记得身后有个守候的背影,急促的步伐中攒下的唠叨。
你说对吗?旧旧的绿邮筒没有回答我,只是一动不动。就像明明很小的县城里公交车总得绕上一大圈才抵达终点,寄托也总得熬过一些日子才会变得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