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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海洋大学 - 《中国海洋大学报》

我的『救赎』

作者:林世奇  ■    
2021-11-25     浏览(79)     (0)

“啪”的一声,一个瓶子从教室后排砸到前面,骨碌碌地滚到讲台下,这是我的学生送给我的见面礼。那双犯了错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看出了一丝害怕,还有一丝试探,没看出羞愧。我心里明白,他们想看看这个站在讲台上的陌生人的底线在哪。

我故作镇定地捡起瓶子,走到他身边递给他:“想喝水就举手说,我会允许的。”他没有接:“老师,其实我是扔给他的。”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我转过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你渴了?”这个男孩显然被突然传来的球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他很配合地接过瓶子喝了一口,才不至于让双方都下不来台。

回到办公室,我一屁股坐下,舌头根酸酸的。这节课的效果可想而知。我像一个溜进厨房的窃贼,不小心打翻了调料罐,各种滋味直逼过来却没法呼救——明明昨天的我还不是这样。

我是很热爱这份工作的。入选中国海洋大学第 23 届研究生支教团云南服务队的那天我激动得一宿没睡,好像第二天就要出发了似的,想着一定得教个“得意门生”出来。出发之前,亲朋好友对我说:“到了那边你可得吃苦啦!”面对他们的不舍和担心,早已下定决心的我大言不惭地填了一首《沁园春》。虽然文笔粗浅,但也极尽表达了我想干出一番事业的豪情壮志。可现实却跟我开了两次玩笑。

我所教的是绿春县第一中学初二的“地方性与学校课程”,这是云南省的特色课程,学校也是第一年开。当我拿到这本名为《云南历史文化探究》的教材时一脸茫然,不只是因为陌生,更是因为它怎么看都不像个教材,更像是一本课外读物。这与我之前踌躇满志,对自己“能教语数外,兼通物化生,还懂政史地”的定位简直天差地别。我在电话里把我的困惑和不甘跟奶奶倾诉,半晌换来了她一句只有她们那个年代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

是啊,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上阵杀敌是革命,为解放军烧饭纳鞋也是革命,谁也离不了。于是我重拾斗志,努力备课,力求把课讲得精彩,让每一个孩子有所收获。当我信心满满地走进我人生中作为老师的第一堂课,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我心灰意冷,怀疑起自己的能力。绿春的天阴雨绵绵,我就像天台上那朵渴望阳光的花一样渴望着“救赎”。我尝试着主动和孩子们沟通,用他们的方式跟他们打招呼,可依然得不到积极的回应。有个孩子竟然无视我的主动,在我跟他挥手示意的时候把脸扭到一旁。

雨季没有晴天,我也一直没找到跟孩子沟通的方法。那天去学校门口买早餐,突然想起这个孩子在这家店帮过忙,于是试探着问老板娘:“您家孩子是在一中上学吗?”听我这么一问,老板娘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是啊,我们家三个孩子都在一中。您是老师吗?男孩子,调皮,不听话你就揍他……”第二天在走廊偶遇,他快步走到我面前,双脚立正,左手五指分开地给我敬了个他发明的“礼”。我顿时忍俊不禁,原来跟孩子们沟通的有效办法就是让他们体会到对他们的关爱啊!跟他妈妈聊了两句,在他看来就是“老师在意了我”,是值得跟同学们炫耀好几天的。

渐渐摸清了孩子们的心思,上课也就轻松起来。那天讲“七擒孟获”,时间关系只讲了“五擒”。下节课刚走上讲台,一个小男孩指着我说:“老师,你上节课差我们‘二擒’,讲不完别想走!”我笑着说:“放心吧,说七擒就是七擒,不会欠你们的。”那一刻我也明白了我这门课的意义:就像东北孩子要特别知道“九一八”一样,云南孩子也要知道他们的历史。也许现在他们还不理解诸葛亮平定南中的意义,但是只要我埋下了这颗种子,随着孩子们年龄的增长,等到条件适宜的那天,它自然会萌发成参天大树。我所幸我做的一切都有意义,我想这也是支教的意义吧!

绿春的雨季结束了,我在天台欣赏着久违的夕阳,终于完成了自我的“救赎”。

(作者系中国海洋大学第 23 届研究生支教团云南服务队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