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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华大学 - 《北华大学报》

似水流年

晚风吹过的夏天

作者:教育科学学院 梁瀚文    
2021-06-25     浏览(134)     (0)

我们在夕阳落下的时候守着欲晚的西边,看日光一点点黯淡,星光一点点灿烂,灯光一点点照亮这个像是复制来的夜晚。脑海里想着事情,笔尖在纸本上划出一道道似曾相识的痕迹,到了结果的时候却又不再一样,我们有的时候叫它数学题,有的时候叫它未来。“咱们班的数学分又是年级部最低的。”正上着自习,班主任在讲台上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来,打破了教室里沙沙的写字声和交头接耳的声音,所有人都像是被扯开了遮羞布一样,没人敢有下一步动作,生怕会将大家的注意力从数学测验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李忠国,这是个怪人,十分遵守规则,老师说课堂上不许说话,他就一句话也不说,哪怕是身边的人主动和他搭话,他也只是在便利贴上用很简短的语句回复。

此刻他的脑子正高速运转着思考面前这道数学题,丝毫没有顾及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难怪,如果不是他的数学独占年级鳌头,恐怕五班这次的平均分会更难看。

班主任姓刘,也是我们的数学老师,是个三十出头可爱的胖子。同学们都很喜欢他,愿意和他说心里的事,跟他开超越师生关系的玩笑。

安静持续了不到一会儿,似乎是受不了这僵硬的空气,班主任站起身来走了出去。门合上的一瞬间,班级像是按下了播放键,各种叽叽喳喳的声音再次出现,本该写小纸条的也都放下了笔,想说话的也震动声带,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明天就是五月一日,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假期了,大家都商量着要怎么度过这难得的一个假期。“我提议咱们明天找个地方去春游,上西河那边弄个烧烤你们觉得怎么样?”班级里的生活委员张小娥先张口了,她说的西河是我们常去的一个景点。第一次班级聚会就在那,第一次给她过生日也是在那,班级里那个一直闷闷不敢讲话的男孩,第一次和心上人表白也是在那。

西河真的好好啊,好到我们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怀念一整天。“明天劳动节西河肯定人特别多,倒不如咱们提前去庄稼院订个大包房,吃顿柴火地锅鸡怎么样?”文艺委员小洛河发表了意见,说起吃来他可是班级里最懂行的人。

“就知道吃,饭啥时候吃不行,最后一天不得好好玩玩,今天晚上男生都跟我走,上极速包宿去。”体育委员牛宝一拍桌子制定了今晚的上分方案,班长刘枫摆了摆手;“就一天了能上多点分,听小娥的,先野营,晚上再去庄稼院。”“好欸!”班长的决定瞬间得到了班里大部分同学的支持,张三和李四说着明天要画什么样的妆,王五和赵六研究着穿哪套衣服才能成为人群中最靓的仔,声音像平静的湖面扔进石子,荡开的涟漪传播开来,一下子班级热闹起来了,像是火锅到了沸腾的边缘。“你就惯着她吧。”牛宝白了刘枫一眼不再说什么。刘枫比了个嘘的手势,他戳了戳身边的李忠国投去询问的眼光,李忠国摇了摇头,拿过便利贴来给刘枫写下了两个字———“睡觉。”

刘枫没说什么,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心思在这时候出去放松,尤其对于李忠国这样的人而言,说不定刷到的某一道题就在高考的时候遇见了。“老师来了!”靠门放哨的同学低声喊道,原本咕嘟嘟的火锅瞬间像是被下入了一盘冰芒果,又变得波澜不惊了。“那个,大家都把笔停一下啊,说个事儿。”班主任有些犹豫,大家都抬起头来望着班主任的脸,唯独刘枫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和班主任的眼神对视了一下,果不其然,班主任缓缓地说道———“明天五一不放假了,正常上课。”又是寂静,比之前更加彻底的寂静,火锅被倒了个一干二净。班主任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也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于是他抢先一步拿起了桌上的卷子,开始用理性的讲述来试图安慰我们失落的心。

可这种举动只是堵住了我们的嘴,大家的心思早已飘到西河庄稼院的柴火地锅鸡上。刘枫望向张小娥,本来以为她会失望,只是没想到张小娥的脸色很平静丝毫看不出来是喜悦或忧伤,她悄悄地扔给刘枫一张纸条,刘枫接过后没有很快的打开。

他知道最近小娥的复习压力很大,而自己的成绩一直都是班级前列,她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没有能跟自己的距离再拉近一点。刘枫收回了目光,他想着下课以后和小娥好好聊聊,起码要帮她把今天老师讲的难题弄懂,他打开纸条,内容很简短地写着———“我们分手吧。”

刘枫呆住了,他没想到纸条上写的竟然是这样的内容。老师讲的内容他听不到了,只能看着老师的嘴在一张一合,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知道小娥是个说一不二的姑娘,所以他比谁都明白小娥说出来的就一定会做到。刘枫觉得心里有块地方隐隐作痛,后来越来越痛,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娥会跟自己提分手。

那年西河,那片花海,牛宝和小洛河为自己立起了城堡的挡板,青涩的脸上锻炼了不知多少次故作成熟的微笑,在同学们的呐喊声中,刘枫拿着自己穿了一夜的纸花勇敢地递给了面前的女孩,有红的,有白的,有紫的,全都是她平时喜欢的颜色,那女孩对他说,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他知道她是个说一不二的女孩,所以他比谁都相信,两个人一定会一直在一起,可是———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了。“喂,喂,刘枫!”李忠国在旁边压低嗓子不知道喊了刘枫多少遍,刘枫的意识从回忆里飘了回来,他听见老师在讲台上喊自己的名字,他听见老师让他上台去做题,他听见李忠国在自己耳边一遍又一遍说着黑板上题的答案。可是他什么也记不住了,他本能的站起,却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张小娥递给自己的纸条。

班主任在台上看着刘枫,什么也没说,挥挥手只是示意让刘枫坐下,然后继续开始讲题。

我就坐在刘枫的后面,张小娥的左后方,李忠国的右后方,我只是默默地看着,甚至觉得说一句安慰的话都很多余,我只是不理解,本来好好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分开呢?

结业那天,大家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也是同样的夜晚,也是同样的教室,只不过今后的明天,是五一,而再今后的明天,是高考。

小洛河照旧给大家发着瓜子,还有一块钱一包的小浣熊干脆面,都是开了封的;牛宝搂着小喇叭的肩膀雀跃着准备在考完最后一科的那天晚上坐穿网吧,我正和李忠国请教着最后一个我还心存疑虑的知识点时,刘枫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俩很默契地走到门口的窗台,那里能看到整个夕阳下的操场。“你说我们两个还会在一起吗。”夕阳西下,刘枫眼里都是光。

“也许吧,等高考结束以后,她就想开了。”我想了想说道。

“不是因为高考,我俩分手是因为她告诉我,她喜欢的人不是我了。”刘枫苦笑着说道。

“安心啦,不是你还会是谁啊,她应该是怕耽误你复习才这么说的吧。”我拍了拍刘枫的肩膀安慰着,可是他却摇了摇头;“她说过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学的,她明知道考不过我却为什么不肯让我帮她呢?”“大佬,事已至此,你想再多也没用了,还不如好好考试,成绩最重要啊。”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刘枫,生怕他因为张小娥而发挥失常。

刘枫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转身回了教室。夕阳彻底落下,朝阳等待升起。人生中最难忘的事情莫过于高考,那些十几年寒窗苦读挑灯夜战点灯熬油的,借此一跃上龙门,那些十几年只顾着享受生活吃喝玩乐的,恨不得爹妈多生几只眼睛,要是能把监考老师的眼睛长自己后脑勺上就好了。再如何血脉喷张激动不已,也只是三天罢了,三天已过,尘埃落定。

散伙饭上,大家举杯痛饮,老大首先起了一个头,引爆了我们蛰伏已久的情绪,没有人会对一个爱了我们三年、护了我们三年的男人有一丝不满,只有爱,尽管他给我们带来了那么多的数学题和那么多的唠叨,但他却从来没有放弃我我们任何一个人。

“我以前和你们一样,我懂你们的。”他总是这么说。

继老大之后,身体最好的体委也紧接着吹了一瓶,这似乎有点斗气的嫌疑,一众男孩女孩围着饭桌开始了叫好。

热闹的气氛转瞬就从两瓶啤酒蔓延到了五十个人身上,那些平日里有间隙的,一个拥抱便解决了;那些同窗三年却只说了寥寥数语的,一个拥抱便解决了;那些曾经喜欢过彼此但因为种种原因分开的,一个拥抱便好了。

除了刘枫和张小娥。因为张小娥没来。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愿意深究,大家只希望最后聚在一起的这个晚上不要有遗憾,日后天南海北回忆起来的时候少添些疲累,刘枫亦是如此,他作为班长首当其冲和老大斗酒,替李忠国挡酒,给牛宝灌酒,醉的最快也醉的最早,我和小洛河笑他,笑他不胜酒力,只有老大在干倒了所有男生以后,扶起来刘枫说了些我们不知道的内容。

那日过去,此后便劳燕分飞,各自天涯。听说李忠国考上了北大,就过了录取线十分,恰好一道大题。

听说小洛河去了东北,那里到处都是美食,顿顿能吃上柴火地锅鸡。

听说刘枫去了上海,在交大读法学。

听说张小娥高考考得不错,也去了上海,读了会计。

听说刘枫和张小娥在一起了。

听说刘枫和张小娥分开了。

听说那天晚上老大跟刘枫聊了一个小时有关他的青春。

听说,很多人的青春都有遗憾,总是好景不常,又期待来日方长。

你的青春里,也有遗憾吗?不管有或没有,都随他去吧,在一个草长莺飞的二月,找一座载满回忆的校园,找几个知心懂你的好友,或是自己,随便找个地方,鞠个躬,跟过去坦然地说一句———再见。

如果你还有兴趣的话,也许可以补上一句———你好,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