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野花地,无意间瞧见花朵中央停着一只蝴蝶。蝶翅开合,和风摇晃。
暖光微洒,空气是上浮的热,我缓步地走近,生怕惊飞它。我总想,何处有蝶,何处才有自然之气。
童年天真玩闹的时候,觉得看蝴蝶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小学时代,提倡“素质教育”,我们有一门必修的“蝶艺课”,是一位女校长提出来的。我至今还记得那位小学女校长的名字,浦继丰。她为人亲切,说话也很温柔,喜欢和孩子玩在一起。
上蝶艺课的是一位姓丁的女老师。第一节课,我们都很兴奋,吵吵嚷嚷,老师一进门,就安静了。练习翅位图,粉色的纸上打印了一只柑橘凤蝶。丁老师扶了扶眼镜说,这种蝶的幼虫吃柑橘叶。教室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后来,要按班级去白砖砌的蝶艺馆参观。因为田径队的训练耽搁了,我没去成,放学缠着我的好朋友问。她扬起头,望了望天空,说,你下次该自己去看看,一排排的蝴蝶,真美。我仰头看着她的下巴,羡慕且遗憾之情化作地上的影子,被路灯拉长。
未曾学很多形容词,说“美”是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
接触真蝴蝶是等到并校后,蝶艺馆翻新。从一对翅膀开始,侧飞或者正飞的姿态。易碎的翅膀上沾满不同颜色的花粉,轻轻一抖,就翩然落在卡纸上。练习了几节课,丁老师安排做针插法的蝴蝶标本。记得有一个男生特别害怕虫子,却好巧不巧要处理蝶身,吓到尖叫,差点把手上的蝴蝶抛到地上。我被分到做翅位,也就是处理蝴蝶展翅形态的工作。大小号的昆虫针拿来固定,展翅板是泡沫做的,很轻。最难操作的是展翅的过程,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着镊子,一会儿就手心冒冷汗,摆正了左前翅,没有钉牢,就要再来一次。
燥热的夏天里,我忘不了在翻新的蝶艺馆初次见到一排排蝴蝶标本的惊奇———闪蝶的颜色、凤蝶的姿态、蛱蝶的拟态等等。小小的人对自然的好奇,对美真挚的赞许,没有掺杂任何的杂质。
四年级期末的时候,美术老师给了我一个小镜子,背面是一只豹纹蛱蝶,正面一小块圆镜,恰好照到我的一只眼睛。天真地想过,照镜子的一刹那,豹纹会落到眼睛上吗?
现在溜达或者跑步时,看见过青凤蝶从我眼前飞过,黑边青填。有时还有宽尾凤蝶,黑色纵纹。春天油菜花田里,到处是翩飞的白粉蝶。
它们还在,我也还在。这仿佛是一种期许和相伴的默契。
无数的人从我的身边经过又停留,匆匆一瞥的,陪伴多年的。有的向你身后走去,有的抛弃你跑向无尽的终点。
那一年春天逛蠡园,在河边,一只金毛追着一只蝴蝶跑,无所顾忌。
可我,拥有极少的机会真正地驻足欣赏。从一只蝴蝶的斑纹颜色判断是雌性还是雄性,已经知足。
非功利性地渴求,可弄蝶的心不知是否已落在那年夏天。所以倒不必迫切,王尔德说,美是唯一不受时间伤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