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胜景,全在他眸中。
青山依旧在,夕阳几度红。他所立之处有徐徐清风,十里柔情吹遍满江心事。
他一定是我见过最悠然的渔人。出游时正值淡季,意外落得人少,能独自欣赏美丽风景。连绵的青山下江水迂回曲折,一个人站在江边上,望着万分熟稔的景色,像把平日里一尘不变的寡淡日子酿成了一杯香醇的酒,慢慢饮,细细品。
我眼见着他撑开船,手脚麻利,身体又很硬朗,皮肤黝黑,有着满满的精气神。他卷起袖子,露出一抹朴实又温暖的笑容,阳光在湖面上折射出动人的光。父亲站在一边同本地人聊着天,诧异着那渔人竟已年过半百,同游之人亦是很不信的样子。我的目光转到他身上,沧桑岁月的痕迹被掩盖在他洪亮的喊话,健朗的体魄里,江上青峰同泛舟江上的他相依着,岁月此般安好。
等到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就又是一番美好景象了。天是一条玫红色的绸带,疑心织工打翻了五颜六色的一瓶,那渐变又缤纷的色彩着实好看,又与江水相接,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笼罩了四方的天地。紧接着一个女人来了,瘦削的,隐约又很干练,头发被简单地挽到一起,可见点点花白。是他的妻子,来叫他吃饭了。他听见喊声,望向他妻子的目光里荡开了一层水波,满溢温情。水中峰是江上山,眼前人是心上人。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和不远处的几声鸟鸣。所谓美好便大抵如此罢。
他把船拴在岸边,然后又弯腰放下卷起的裤脚,掸开了不知何时沾染上的灰尘,抹平衣袖上的褶皱。离开时又念念不舍地回望几眼。他与这青峰碧波的不停遇见是用了半生的,而这些遇见都是世间很难得的幸事。
傍晚可见一轮明月当空,一片无遮无拦的明朗。夜晚的风吹开思绪。他又回到岸边,静静地守着他的船,也不说话,任凭时光静静流淌。他半生光阴囿于此处,但却在此遇见各种不期的幸福,比如他身后那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子。他是过尽千帆后被岁月善待的人,归来时仍是少年硬气,精神矍铄。
我数着江上青峰,一会儿便找到了乐趣。山是一座又一座连绵不断重叠着的,数着数着就忘了数到哪里。那山很青翠,水很澄澈,深吸一口气,有满满的清新感。友人曾去过一地,回来后向我调侃那里的风情:你瞧那里的渔夫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居然是数山,叫人乏味!那山就跟没有穷尽一样。我笑笑,那些渔夫都是打心眼里喜爱着他们长久待着的那片土地。那里总是贯穿着他们的一切美好。见青峰如遇故知的喜悦异乡人总是不大容易懂。往往各种奇崛风光才是旅客们心之所向。
我想生命会是一条清澈的江河,我恰泛舟,时而逆流,时而顺流。有人却偏偏逆流而上,追寻心中梦想,说不定数着数着沿岸青峰,目的地就已到达了呢?始终会遇见美丽风景,不必过分慌张与着急。愿我同你经年后再凭江,青山依旧在,安心如初。
数青峰时不误岁月,误岁月时不枉少年。集锦流年,临江时美好风光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