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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东理工大学 - 《华东理工大学周报》

故园何时待我还

作者:□ 唐羽    
2021-04-30    

提及鲁迅, 莫不想起他的冷肃坚毅与一个永远在战斗的勇士形象。“为了肩负黑暗的闸门而拥有黑暗的心” , 他以如椽大笔撕开封建社会的面纱, 剑指连营而无畏, 笔削春秋而令乱臣贼子畏惧。

当 “横眉冷对千夫指” 成为他留给我们的最深印象, “俯首甘为孺子牛” 的铁血柔情就显得尤为珍贵。在我眼中, 自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初识他起, 鲁迅的乡土情怀—— 他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就更令我动容。他的乡土作品中总是饱含悲悯, 关注民生之味。

陈忠实曾说: “文学是我的幸与不幸。” 鲁迅将触笔伸向普通民众,详细刻画了故乡的旧时代生活, 在文学中一次次揭开乡愁的伤疤, 不断地品尝乡愁的苦果。他心中的故土之思,在时过境迁之后,像黑白片 一 样 , 产 生 一 种 烟 尘 朦 胧 的 美感,转化为辛酸而甜美的回忆。他细致地描绘着远处村庄桨声细、 胡琴咿呀渔光寂的旧台社戏,活泼灵动又充满生命力的少年闰土,面容姣 好 、 生 活 优 越 的 青 年 豆 腐 西 施……却也在一笔一划中流露出对现实社会的批判性思考与深沉炽热的家国情怀,在保存着对童年和故土的眷恋的同时,也始终透露出故土难寻的悲哀。

“家会很快乐很幸福,像一眼不老的喜泉; 家会很凄凉很悲壮, 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泪潭。” 毕淑敏在 《家问》 中如是说。 在鲁迅的笔下, 故乡表现的不是乡村的诗意, 而是故乡人在物质贫穷背后精神上的贫困与麻木。鲁迅在 《故乡》 中写道: “我不愿意我们的后辈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 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 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 因苦难而麻木的中年闰土、 业已俗不可耐的豆腐西施、 现实的琐碎之事……这一切都使他踏上没有尽头的不归之旅。面对故乡落后的精神世界和破败的现实世界, 他只是个不断失语的困惑者。

于鲁迅而言,他向往的故乡不在老屋、 山水, 而在于孕育于这片土地的精神与文明。作为一个再难回乡的游子, 他执起手中之笔, 于乡土文学中开荒、 耕作,寻找灵魂栖居的沃土。

在乡土文学的处女地上, 鲁迅怀着深深的乡愁, 用厚重如土、 张扬如风的笔调描绘着乡村的月光、晚风、牲口和沉默而忙碌的村民。土气息、泥滋味透过他脉搏的跳动, 连同故园音、 乡土情渗入他的血液, 进而镌刻在文字之上。于此, 这片文学荒原成为他精神的收容之所。 乡土文学的新芽萌发于荒地之上, 新鲜的, 嫩绿的,根却扎得很深。

鲁迅离开故乡的夜晚,躺在床上, 听着潺潺的水声, 眼前又重新展现出深绿的沙地和金黄的圆月。 与他而言, 虽然现实世界难以圆满, 但幸而可以寻找一片精神故土得以诗意地栖息。 桴桴于海, 心无所凭。 故园何时待我还?恐是于心还。

(作者为商学院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