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宝鸡,是位于关中平原的一座小山城。
故城的春秋似乎有公务在身,匆匆来匆匆去。唯显得冬夏长长蔓延如同城南的秦岭,绵延不绝。
夏日的风比秋日的更盛,不知南国是否如此。南国不知道,反正京津给我以热得汗流浃背,故城却没有。但你从不知什么时候一盆雨会泼在头上,而且当你回头,这雨已经化作了虹。
听说南方的人秀雅也不无道理,就这盆雨,还一点点洒给你,比起北方故城一盆雨泼完就走的雨神,南方的人与雨似都很秀美。但也少去了在大山之间吼秦腔的乐趣,更没有李白走过带起的青莲。故城在西安旁边,自然是有李白走过的,东湖里东坡泪下的望雨亭自是有“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的豪迈。
所以,北方故城也有温柔的时候。“故城姑娘不对外”的温柔也不必提,但见几乎年年都有的雪,似乎匆匆,急躁了一年的故城终于知道休息了,却也不全是。他来前依旧从不给你招呼,你一抬眼,灰白的世界似乎多了一丝清明。白色的生命力似是很顽强,生长在丛间,刚冻上一点的湖面,乃至灰白的屋顶、窗外、墙头。
雪后望向城外的山,山上一片花白,间或露出些黑色、灰色的山体,以及盘山的那条银白巨蟒时虚时实的身体———不知谁把盘山路修成的这样。倘若你能从更高的地方望向这山,更会看到不输给勃朗峰的小白花的美。时而是雪白的莲花,时而是菊,时而是梅,却全是白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这梅没有后院粉梅的清香,也没有墨梅的素雅,却是有活着的那种火热的娇妍。
雪晴了,自故城攀上这小山也不要许久,比攀城南的山要快得多——小山在城北。开车上山便几分钟,走路却要慢许多,但我大多还是走路的。于是在雪后从林间的小路攀登,山间全是白的,只有少部分土壤没有积雪的覆盖,秀出它黑黄的肌肤。走在山间,林中,空枝掩映的山间小道上,没有人,正好一个人四处张望。树干上光秃秃的,但如果往仔细了看,光秃的干上,白色的雪间,似有一丝别的闪过。这在山下家里看不见的,拔掉些雪,只见树枝上某一处极细微的地方藏了一丝绿气,定睛,是极小极小的绿芽。不由想起日本汉字“雫”也就是水滴。似乎这绿是顶小的水滴,日光一照便会消失了去,又似乎这是由水滴放大了多少倍后才肉眼可见的一丝绿,不过,它可的的确确在人眼前。这是真的绿,不是山下温室里的花,更不是城市里有的被汽车的尾气熏得发黑以至于长出黑绿的叶子的树,这是真正的纯真的翠的初生的婴儿。
山上干枯的草中长出几团白雪,似乎那雪本该是从那长出来的,似是那枯黄才是本色,俯身,草叶不全是黄的,上面有些许绿色的斑点,夹杂着白色的绒,似是这枯黄还未占据全身,绿意又来。这样的冬山,在别处定不多见,也唯有故城,毕竟,冬日这么悠然而来,在别处可能已不可想,大城市的人太匆匆。
小城市却不定有山,有山的,却也不定有这绿,太多人见绿恐怕是在自家阳台的一盆中罢,又有多少人能在这故城看这绿色的纯真的老冬?更少有能在这老冬里吟诗作画的人。想想千年前老城里的那个姜子牙,现在哪还有愿者上钩的老人?如果说可能有,唯有老城。想想那位吐哺的周公,现在还会在哪出现?唯有老城。想想那个世界都膜拜的释迦牟尼佛,他呢?也在老城。甚至是华夏始祖的神农姜炎,也只会在老城,他的常羊山,正在老城南。他的炎帝陵也在他的故城。我们的故城。
山下的河水几乎是干涸的,有一丝细流流过河道中的垃圾,另一条与之相交的河中却不少,但却有冰面包住 了 水 , 于 是 下 到 河 水边———真正的泥土的水边,这可比水泥的堤岸更接近荒原。是的,冬天的河岸是片荒原,一两声瑟瑟发抖的鸣叫,一片片黄绿的草叶,拾起块石头想砸开冰面看看水,没或想石头上的苔面竟不是硬的,软软光光的还有些发绿,赤脚走在上面,一股温温的感觉,只有在老城你才敢在老冬光着脚踩踏生命,别的地方,绿色可是稀罕物。不过,我发现这故城似乎一切都有些绿色。阳光似也有一丝绿的清明,要把这白色净化。你知道的,故城是座老城,里面有华夏五千年的源头,有第一句中国,有我们庞杂的博大精深的文化,更有源远流长负有盛名的有强大生命力的文化,还有这从古到今亘古不变的故城老冬。
故城的冬是老冬,似乎秦汉以来就是这样了,也许更早?这时一个孩子走过我的故城,似乎他也贴在了老城的心上。似乎……
似乎他也成了这老城中的一抹绿,绽放在这老冬,这故城。(作者为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2018 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