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家了，因为长期在外地工作。然而在这个凄凉的冬季里，我突然想起家来。
我尤其想念的是那顿杀猪饭。腊月二十的时候，照例是要杀猪的。主要是为来年储备肉食，顺便宴请这一年来给过关照的亲戚朋友。
我在一个寒冷的早晨，登上了开往家乡的火车。车厢里熙熙攘攘，人们吐出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海浪拍在礁石上似的，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声响。我在这树叶的呼吸声里，恍然回到了家乡，回到了那场热闹的宴席上。每个人都过来和我打招呼，认识的和忘却的，都朝着我说话，脸上也都带着轻快的笑意。笑容和冬日的暖阳交相辉映，俨然变成了第二个太阳。因为年关一过，大家都卸下了千斤的担子，在开春前只需要吃好喝好，别的什么事情都不需要操心了。
我在这浪潮的声响里，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眼中只余窗外飞驰的景色。那愈加熟悉的景色呀，全都在向我招手，仿佛在欢迎我的归来。
下了火车，又要搭乘一路的汽车。汽车载着愁思，绕过几座山，越过几条河，便到了地方。
下了车，迎面撞来了几幢刷着白粉的整齐排列着的房屋。早前便听说家里建了新房，却没想到许多人家里都建了新房。白炽灯似的阳光照射在高高的白墙上，几经反射后映在我的眼里。我觉得阵阵恍惚，像是几番辗转，又回到了城市里。
我不得已给母亲打了电话，因为我实在找不到自家的房子了。说明了情况后，电话都没来得及挂断，我便看到了母亲。她从一条巷子里飞出，像是一只护崽的老鹰，一下飞到了我的面前。母亲劈手夺过了我手中的行李，再一把抢住我的手，拉着我便朝家走去。
“你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支吾着：“本想回来给你们个惊喜的。”
她回头瞅了我一眼，哼了一声：“惊喜？你只要平平安安的，比什么惊喜都惊喜。”
我没好意思，讪笑着说：“今年没有宰猪吗？怎么这样的冷清？”
“还好意思说，自从上面的政策下来，给我们盖了新房后，你那些兄弟们就都出去做工了，家里只有我们这些老人，哪有力气杀猪？还好政府关照我们，给我们盖了个活动中心，好给我们排遣些寂寞。”母亲语气一转，温和地说，“是不是想吃肉啦？我叫你爸买去！”
我急忙摆手：“不是不是，就是回来看看你们……”
我只在心里惋惜，不知什么时候，竟连年味也淡了。我又祈祷着，希望借着些乡愁，多唤些人回来，给这清冷的小村，多点热闹的气息。
【文化传媒学院俞鑫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