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医科大学 - 《徐州医科大学报》
徐 州 的 山 与 水
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十八余载。我记得,暖春时云龙山柔如媚眼的十里杏花,我记得,夏至时云龙湖里粘稠如黑米粒般的喧嚣人群,我记得,初秋时烂漫如星子的银杏云林,我记得,深冬时青黑色的枝头上一簇簇白雪,如安塞腰鼓的后生们头上扎着的白羊肚手巾。
那些或明或暗的时光剪影,映在我岁月的蜀锦上,挥之不去。幼时的我总是对徐州的富国街念念不忘。热气腾腾的鸡蛋炒面泛着金光,肥而不腻的把子肉似尚未打磨的红玉髓,外焦里嫩的烤翅还在“滋滋”地流油。在冬日里头,一家人围着地锅鸡,热气熏红了面颊,各种食材的味道浸入鸡肉中,香气扑鼻,而家的幸福安乐也在空气蔓延。
曾几何时,我已不再是懵懂稚子,不再贪恋着那些美食,而流连于那些美景。
“半城青山半城湖”的盛况是多年来徐州致力于环境改造的结果。七十二峰山峦起伏,巨石嶙峋,像在时空中氤氲着的中国水彩画,任凭那点翠蔓延,渲染,渗透。
我曾在深秋的暮时,攀登过云龙山,惊异于大自然色彩的奇妙。彼时,天像打了一层厚重的金色眼影,几缕逶迤的云染作虾子红,转眼,云烧天际,与山上燃烧的枫叶相映。那种红,醉了高粱与新郎,那种红,是胭脂浸了半个世纪才能出的嫣红,那种红,热闹了时光,将欣喜与兴奋灌入血液,滋养出一树星红色繁花。
而九个山头,高低起伏,山路如蛇蜿蜒,枫叶红逐渐向翠绿色过渡。秋雁隐没于树林里,尾翼如同宋时的远山眉。遒劲的枝干努力向外伸展着,争夺着阳光,那一片片盎然的绿,如青春般为秋天翕动。
云龙湖在云龙山之下,那个豁达的老人苏子瞻曾在这里写下:“云龙山下试新衣,放鹤亭前送落晖”的诗句,苏公塔也长久地屹立于这片湖中。夏日时,我常常在这里漫步于细风之中,弱柳之下,那些少女心事便也隐没于荷香之中。
山的雄浑和水的轻灵融入这个城市的血脉。而这个城市的历史何尝不是厚重与轻盈交汇。兵家之地,多为战事。这里的历史不似江南多风花雪月,而是黄土硝烟的厚重。这个城市印证了大禹治水的成果,目击了刘邦剑斩白蛇的豪气,点燃了楚汉争雄的战火,轻吟着西楚霸王的离歌,见证着徐州会战时无数志士血染战场的悲壮。那些遗憾与喜悦都是浩瀚历史中的一草一木,有着相同的重量。
然而,铁汉亦有柔情,这里仍孕育出了南唐后主这样的婉约派词人,“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他也曾“玉树琼枝作烟萝”,却“最是仓皇辞庙日”,终究是“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亡国之悲,在他纤细的笔尖尽情吐露。
徐州又作“彭城”,源于以久特闻的彭祖,那种对生死的淡然,对自然的深情,世代延续着。所以这个城市不似大城市般步履匆匆,而有种脚踏实地的从容,你不必费劲心力追赶它的步伐,完全可以边赏花边唱歌边散步。
于此,我感受地更多的是这个城市的温暖。那是邻里间平凡的问候,是陌生人善意的帮助,是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些爽朗的笑颜在我心中扎根,在我血液中绽放出花朵。而温暖不仅是因为人情,还源自于城民的安全感,那是被重视而享有的踏实感。高铁,地铁的兴建,暖气的安装,绿化的推进,都是生活便利的保障,也是这所城市不断前进的标志。
此时,秋已至,风正来,枯蝶般的叶子簌簌而下,是一寸寸彭城人被剥落的皮肤,年华将青丝染作草木灰,他们捧着浮橙色的心,世代守护着这里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