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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潭大学 - 《湘潭大学报》

老 梨 树

作者:■ 2017级金融学专业 李家鸿    
2020-10-30     浏览(242)     (0)

文章描述了外公院子里的一棵老梨树,以及外公和外婆在树下度过的夏天。随着时间的流逝,外公和外婆去世了,只剩下梨树。尽管梨子每年都会掉落,但人们仍然记得那些美好的时光。


外公的院子里种了一棵老梨树,不清楚具体年岁,但从我记事起,它便一直郁郁葱葱。

幼时,乡下的夏天傍晚,天空像是一片红柚海,风吹来清新的青草香,大人们早已在自家院子门口遥望归家的孩子,附近邻居们的笑声隐隐约约听不真切。盛夏的风并不似歌里那么温柔,裹挟着暑气,横冲直撞在人们心间,散发着闷热。

但为了这么点聊胜于无的风,外婆在无雨的夏天总爱在院子里吃饭。小小院子的远处是若隐若现的黛色青山,每次一抬眼,近处就是院子里的梨树。梨树树顶如盖,树干上坠着硕大的梨子,被葱葱绿叶掩着,看不真切。树叶大概也是苦夏,蔫巴巴地随着燥热的风打着转儿。

我对梨树长久的注视被外婆的埋怨声打断,“你这丫头咋不吃饭,望啥呢?还有你啊,老头子,不是说就喝一杯的嘛?你也不注意点,一个个的真是不让人省心。”外公故作未闻,慢慢悠悠又抿一口,乐呵呵顺着我的视线望去,“哎,今年这梨子又长好了啊,小丫头吃不吃啊?”

外公平日也并不特意照料这梨树,故而长出的梨子皮厚肉涩,着实不好吃。外婆向来节俭,常常从地上捡起掉落的梨子,问了几个孩子,最后无奈地洗干净塞给外公。只是一树的梨子,更多地还是掉落在地上,缓慢地随着夏天一同腐坏,直至消失。

那时候常常觉得外公和外婆的日子真是又长又短。短起来,仅是一壶温茶、一把蒲扇,就能在树下坐上一天。在蒲扇轻摇间,一颗星星就刹住了脚,挂在天空成了北极星。而他们的一天又是长的,长到每一个目送,都凝着绵延不绝的感情,都随着游子的远行渐渐扩散开,只剩零星光影。

他们的长情总让人误以为生命也长情,但是啊,梨子早就落下了,是外婆徒手捧起了夏天。一颗梨子,在土里消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近几年,外公外婆都在冬天去世。舅舅阿姨都不擅种果树,把外公在世所种的果树都卖了出去,唯独剩下院子里这棵梨树。萧索冬日里,冷冷日光拖长了梨树的身影,簇簇的白雪压在枝头,真可谓 “千树万树梨花开”,只是没了那个老人的那句 “瑞雪兆丰年”。

外公走后,母亲曾抱着我哭“我没有爸爸妈妈了,该怎么办?”现在却能平静地纠正我,“不是‘外公家’,以后要说‘舅舅家’了。”冬天的伤痛,也仿佛被囿于那个小小的院子,遥远的春信总会带来温柔,就像今夏,院子里老梨树也仍然长出皮厚难吃的梨子,依然要落下满树的梨子。

只是,一起吹过晚风的人,总要记得久一点。

幼时的那个夏天,我其实是发现有颗梨子落地了,十几年后恍然,原来那一瞬间,生命藏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