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梁,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瓣香;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那年我来到江南,与她相遇,在一家酒肆,听她说完那个十一年前的梦。
他的出身,可谓高贵,父亲是当朝阁老,皇上的亲舅舅,而自己也是皇帝身边的带刀侍卫。而她只是一介布衣,平常人家的平常丫头,长得清新秀丽,明净如水。一个是天上的星,一个是地上的柳。不知为何,命运偏偏安排了两人的相遇,偏偏在那个身不由己的年代。
这像一场意外,那天满大街的人都要回避,皇帝来了,平头老百姓都要跪着,低着头。只有她,在桥墩下的石头旁,哼着曲儿,捶着衣裳。在前头探路的护卫听见了,正要将她驱赶,这时他也看见了,听见了。“我来处理,你们继续走。”他告诉气势汹汹的护卫。轻轻走到她的身旁,没有喊话,而是故意咳了一声。她回头看,穿着护甲的他,依然挡不住他那股清雅温和的气质。还没还得及张口,他走上前道:“躲进桥下去,别出声。”他的声音很轻,带有一丝忧虑。她看着他,清秀的面孔,黝黑的眼眸,水灵灵的目光,两只葱白一样的手,轻轻揉搓着衣角。
先是锣声,马蹄声,步兵的脚步声,马车的车轮滚动的声音……渐渐远去,远去。她还在看着他,高却不魁梧,勇却不生猛,不像个武将,更像个书生。他和她没再说什么,转身随着车帐走了,她却还站在那里,也是唯一没有给帝王下跪的普通人。
第二年夏天,他再次来到这座桥上,桥上来来往往,穿梭的人流,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只有桥下,那石墩,水悄悄流过去,柳条也悄悄摇摆着。偶尔还有一条船,匆匆划过。而她已不在桥下的那块石头上,而在桥那头的阁楼里,一边为了生活织着织机,另一边不时望着窗外,期盼着锣声、马蹄声、脚步声、车轮碾压声……抬头,看见那人,他是谁?好似在哪儿见过,又不曾知晓。只觉窗外吹来的风有点热。风此时撩起柳条,他和她正好相对,她的眼那么黝黑,那么水灵;他是那么的英俊,那么温雅。他的心和她的心都砰砰跳得厉害——是你吗?
他在江南待了三个月,秋日已经来临。三个月里,他带着她游遍了江南。一起跨过西湖边的断桥,那天没有下雨,所以他们没有打伞;在苏堤上,他教她苏轼的词,她为他唱江南的曲;他拜访天一阁,她为他煮酒蒸蟹;他对着明月和她讲京城里的趣事,她告诉他明天的样子。蝉声渐渐消去,她依偎着他,月光渐渐淡了,潮水也悄悄退了。
不久,他家来信了。他说等我说服父亲,我就接你回去。她点点头。还是这座桥,桥下的水清澈而深邃,几条小鱼忽隐忽现。还是马车车轮的声音,远了,远了,远了。她知道,也许就此一别了。可她还是相信,他会回来的。又过了一年,他还没回来,她还时不时向桥上望一眼。放下怀里熟睡的孩子,她又拨动织机,街上不时传来一些市井的谈笑声——宰相家的公子没了,听说皇上都亲自吊唁
她起身走了,背上背着一个熟睡的孩子,胖乎乎的……
(作者系经济与管理学院财务管理专业2019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