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秋
本报记者 夏秋 摄
近日，天天都下雨，一下就是一整天。衣服也随着加厚，整个人臃肿了好几分。
看着别人在雨中行走，身上也落了些雨滴，心里有点惆怅，像是找不到说话人似的，想去山顶吼一声。
不得不说，我心中有点忐忑不安。看远处群山被雾笼罩，近处的树叶滴着雨露，路面潮湿，不禁又想起你来……
一
已亡之人魂至何处，而未亡之人，住在世间的零星角落，又该如何自处。数重之外的山水，我得走好久，算来，最相思而不可见，死生相隔，连不顾一切的冲动都不能得到满足。踏入黄泉，怎么叫也叫不回来了，以往触手可及，理所应当都如梦幻泡影，种种都不能再重现了。
泪把衣襟打湿也无济于事，咳嗽感冒也不见有人嘘寒问暖，秋天冷了，火还得自己燃，一夜更深。
二
七月半，鬼门开，我烧了尤其多的纸，就连你死前的前几夜，我也不睡，望着你于夜半开门见我一面，说几句话。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走了，连话也不能留，掉下几滴泪，就往黄泉路上去。你在医院那些日子，儿女见我皮肉包裹衰老的躯干，安慰了我好久，我觉得你要走了，就一个人在黄昏中牵着牛沿着路走，天黑了，也不见你消息。
三
秋到了，天气真的冷了，木屋子只有我一个人，你的遗像在堂屋牌位之中，我见你年轻模样，怎么就老了，就入土了，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了。木屋的瓦片偶尔掉落在房中，在房檐外，阳光也能进来，雨也能进来，飞虫也能进来，可你不会进来。我把牛卖了，我把猪卖了，我把那几亩地也空着，我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没有了，在锁呐声与鞭炮声中见你向我走来。今夏我七十古稀，你在昨冬刚走，儿女都回来了，唯你念之不忘的三儿没来。
房前屋后，我都架了葡萄架，葡萄特别大颗，也没有人尝，连来偷的小孩子都没有了，以前，我还害怕不能给我孙女和孙儿留着呢，现在它在葡萄架上日晒雨淋风吹，渐渐腐烂了，我也不爱尝。
四
树黄了，叶掉了，星星没了，夜更深长了，门外虫鸣格外清晰，灯光暗了，山裹着树木，谁在夜间谈寂寞。还有几个老人，和我一样，也像发了昏，中了邪一般，信这世间有鬼魂之说，在这山野之中，无喧嚣之地，是不会驱赶幽魂的，你就安心来见我。
我冷了，需你提醒我加衣了。
我不是不见你最后一面，奈何手脚不便，怕你放心不下，忍着疼痛，伤了你自己。
我最放心不下你，你最放心不下我，那些个孙子儿子自有所爱之人。你最放心不下我，一个人孤老，温饱冷暖无人问。我也放心不下我自己，怕受不了余生寂寞去见了你，那样也倒还好些。
我羡慕日复一日有所期待的人，怕有朝一日对你的期待也烟消云散了。
（作者系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17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