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大学 - 《南华大学报》
《静》中的春秋笔法
作者：语言文学学院 陈 沅
《静》是沈从文的一部兼有散文与小说特征的作品，它既有浓厚的象征意味，同时感情丰富，让人读罢就有“欲说还休“之感。“春秋笔法”这一称谓是由后人提出，是对第一部编年体史书《春秋》所体现出的写作体例的概括。本文将从春秋笔法的四个修辞方式来解析沈从文的短篇小说《静》，即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汙。
微而显
微而显即用词简约且用意明显，这是“春秋笔法”很典型的特征。在《静》的这部短篇小说中，作者善用这类手法来表达个人志趣与想法，先咏他物又简洁表现意象。在文中第二段“女孩子岳珉约十四岁左右，有一张营养不良的小白脸”，这句话看似波澜不惊，却简洁为读者介绍了女孩子的生存状况，在抗战时期那个苦难岁月，小孩食不饱而致营养不良的局面；在文中“到房子里去，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静静的如一个死人”，这句与前句“大婆吐……”相衔接，虽未直写出大婆的情况，但将大婆比作“死人”，在这简单的比喻当中，读者已懂作者的用意，写出“大婆”病情的恶化，并给整个家庭带来的哀痛与忧愁。这也看出来沈从文《静》中的微言大义，用词简约且用意明显，它延续了《春秋》的优良传统，使读者阅读时见微知著。
志而晦
志而晦即记叙事件隐晦含蓄。“春秋笔法”常用此法来表现意外言外、韵味无穷的志趣，这一点也是“春秋笔法”最经典且传承的修辞方式。沈从文作为我国著名的乡土小说作家，在作品中运用简洁语言来表达无穷的意趣，并且扩大了读者的解析空间。在文中，“小孩快乐得如痴，女孩子似乎想到了很远的一些东西”；“静了一会，母亲记起什么”。第一句中，作者写男孩女孩在晒楼望着楼下及草原上的美景，这时女孩子又想起她们一家来此处的缘由，这里委婉隐晦写出抗战时期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灾难与创伤；虽没有直接陈述女孩一家的灾难痛苦，但在后一段落写到一家逃难不知何时得以返家乡的事情，读者可以解读出叙事人的感伤。在第二句中，母亲重病在床跟女孩的对话，而与下一句一家人上船回乡的话相衔接。母亲虽未直说自己想回乡的意愿，但是“好梦，梦回家乡”，这些都足以看出母亲想回乡的强烈愿望。何谓志而晦？即意在言外、韵味无穷，作者不用言语来表达人物心中无穷的意志，而是将意志隐含在文本中，扩大了读者的解读空间，增强了文章的意蕴深度。
婉而成章
婉而成章即委婉成章，注意忌讳。在《春秋》中，作者秉持“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的原则，中国传统小说也受其影响，都适当延用这一观点，委婉行文、注意避讳。在文中：“小姨，大婆吐那个……”；“恰恰如另外一个地方，竖立在她们所等待的爸爸坟上一面抵制的旗帜”；“为纪念姐姐亡儿北生而作”。在第一句，作品中人物为亲者讳，没有直言大婆吐血的重病情况，而是委婉用“那个”的指示代词来替代，同时表现作品中人物不愿看到亲人重病的现实。在文末，事实却是父亲已死，这对于整个家庭是悲痛的，作者写岳珉所想，却又含蓄委婉写出父亲已死的事实，用“父亲坟上一面抵制旗帜”来代替委婉的介绍，从这可以看出作者将“婉而成章”这一笔法用得巧妙精致。
尽而不汙
尽而不汙即叙事详尽又不重复拖沓。《春秋》得以一万余字写尽两百余年的恢弘历史就借的是这一修辞手法，叙事详尽又不重复啰嗦，将多年的历史高度浓缩在书中，在本文中，我们对春秋笔法这一修辞方式也可探究一二。文中写一家人是逃难过来，盼望能有同乡送信来得以返乡的事情，它前后的叙事沟通紧密，富有逻辑性，将这一曲折的家人逃难经历介绍得完整生动，又没有一句多余无用的语言，所以称得上尽而不汙。后面写到女孩心想为何如此清静，“正因为这些声音，却反而使人觉得分外寂静”，这写尽女孩整个心理动态，看似无心叙述，却与文章标题“静”交相呼应。由此，沈从文《静》的尽而不汙手法可见一斑。
沈从文以“静”为题，文中多写“静”的环境氛围，这与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相违背，与一家人面临的忧愁相背离，可文章却精巧地运用春秋笔法一字寓褒贬，将自己向往安静安宁的志趣引入文章中，所以除了在文章内容上，在标题上便可读出作者对春秋笔法的巧妙运用。这都是使文章拥有更大的解读空间，更加深远的审美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