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独家
每个时代都曾经,正在并将要定格艰难,问题是从古及今的个体与群体有何种程度的成熟。
———题记
上学期,我在台湾大学交流,游走在教室,图书馆,街边书店,中研院,自习室,很早起床,晨光中翻动书页,或敲击键盘;夜晚我往往坐在14楼的宿舍窗边,百菱窗扇的缝隙中101塔的光影和台灯的光辉交汇,映出笔记本上从容展开的字迹。这是我怀念的时光,我的青春在忙碌中踏实,在宁静中满足,少有杂事的干扰,远离亲朋故友,与自己独处,虽孤独却清净。
回来后,总会想起那张平静的书桌。但意外比明天来得更早。新型冠状肺炎的蔓延难以捉摸,我在年前几天回到江西省留田村老家过年,便不能再回山东了。老家条件很艰苦,村里卫生条件堪忧,村民文明意识落后,室内没有暖气,但空气清新,前山后塘,满是我童年成长的回忆。疫情严重后,村里先是敲锣通知取消大型聚会,继而“封村”,人人自危。
确实,世道艰险,生存不易,但我们总要做些什么。生来二十年,我还没有精彩地活,没有精彩地发声,没有具有独立的自主人格。回想起来,我自认为过的忙碌,但是真的,我每日的读书有多少是真正感悟了?哪些深入了骨髓成为涵养?是不是只读书而忽略了思考,将读书当成了一种偷懒的模式?一天下午,电影《无问西东》几次戳中我的泪点,“人把自己置身于忙碌中,获得的是麻木的踏实,却丧失了真实”。哦!这确实也是我的麻木,越来越懒得写作,懒得发声,我将读书作为日常姿态,但很少记录自身的感受,很少将所读所学结合现实关怀,将自己裹得太封闭。
读书是长长的积累的过程,还需要反思与梳理以使之内化。最近看到杜维明先生讲人文学科的价值,真正的人文学者是为社会创造意义,因为如果只存在自然科学,社会很容易被工具理性主导,而丧失了我们应当如何生存、如何生活的意义,失去了人之成其为人的独立的批判的理性。正如苏格拉底、柏拉图等西方哲学家会一直追寻何为幸福,并将幸福问题作为伦理学的核心要旨。而所谓意义,以及下定义,简单来说,我认为都与人的特殊性有关,人之所以超越动物性,还在于人善用符号,可以用符号来象征、表意。所以,人文学者必须要善于思考意义,善于下定义,否则浑浑噩噩地生活,却丢失了时间的意义。
这次的疫情,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是促使我们内心反省的契机。我们的自觉隔离便是自觉作战,这虽不可与历史上刀光剑影的动荡(如抗日战争)相比,但西南联大学子们以学救国的精神仍可延续。不过,我不禁追问,历史的意义到底是追索延续性还是探析断裂性呢?每个时代面临不同的难题,会延续着相似的心理与情感吗?三月的一天早晨,与大伯在村子的田边散步时,我提到秦晖说历史绝不可具有预测的功能,大伯反驳说有百分之九十可预测性,因为人的心理是数代难变的,比如非典时有人提出板蓝根可抑制病毒,如今也会有人提出双黄连对病毒的抑制,又如股市心理、赌博心理等。这让我有些沮丧,但同时我又感到些许乐观,因为那些光辉的心理也可以被寻找,至于历史是否具有预测功能我将继续再思索。
青年学子还太稚嫩,但未来确实将会由我们来扛,现在,我想或许退而结网、远离功名利禄更可以获得踏实的幸福感和生活的意义。我会一直在成长,在各种过去被灌输的庸俗辩证法世界中慢慢走出,从斗争哲学中慢慢反省,在内心平和中向往程颢所说的“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的境界,从而努力去健全自我的人格,而不是将知识作为工具,成为不分青红皂白泄愤的“键盘侠”。
黑格尔说历史的两点功用,一是诗性历史的审美愉悦,二是适合于实用性历史的撰述者可能为之高兴的某种动机的道德意义。后者或许是“从学生运动到运动学生”的意思,正在疫情中的我们,不应当被满目的话语干扰,不可只讲立场不讲证据。我们虽不能在一线与疫情奋战,但可以追怀弦歌不辍的精神,平静读书与纯粹学术,在人与群体、与自然的关系中培养“同路人”的意识,既关怀又旁观,站在事情本身之外的角度去审视当下,读有价值的书,做真正的学问,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