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妹妹,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她是我的表妹, 但是因为两家关系甚好, 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待在一起, 穿一样的衣服、 扎一样的小辫, 就连袜子这样的小物件也得统一。她会因为出门前只有我的头上点了口红点点而闹别扭,吵闹未果便自己动手, 拿起口红却涂成了大花脸。
我们有很多相同的东西, 其中我们最喜欢的是七岁生日时收到的邦尼兔玩偶, 两只小兔子软软的, 耳朵长长的, 放在各自的床头, 守护我们每一个香甜的梦境, 我会揪揪兔子耳朵说 “好像妹妹” , 她会拍拍兔子屁股说 “姐姐不乖” 。
女孩子是晶莹剔透的、易碎的,而女孩子的友谊更是如此, 美好而又敏感。有时像那最温柔的春风, 裹挟着暖意,吹散冬天所承受的所有寒冷。吹在脸上, 紧皱着的眉头便松懈下来, 吹在手上, 只叫人蜷缩而僵硬的手指也化成春水。有时却如同未关严的窗户,你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 只觉得寒意从背脊骨窜到了头发丝。
我曾以为我们会一直要好下去,因为我对她永远充满信任, 我相信她不会生气, 我相信她需要我, 我相信她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可是我忘记了, 凡事皆有变数。
我们有着一岁的年龄差距, 这看起来微不足道, 却在小学的我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我是一年级的大孩子了, 我要交很多新朋友, 我要自己上下学, 我要幼稚地独立。我迫不及待地想向所有人证明, 我才不是上学前班的小孩子。我不愿意听表妹跟我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因为这些都是学前班里幼稚的事情, 我不愿意跟表妹一起看 《守护甜心》 , 尽管我馋得心痒痒, 但是这是学前班的小孩子才爱看的。而表妹也不能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我是大孩子了。
妹妹在一次次的碰壁后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她也有了自己的小世界, 新的朋友, 新的学校。我们的渐行渐远也变得理所当然。我最初的个性独立好像达到了, 可是我还是没能成为我以为的大人, 我红着眼眶看着床头孤单的邦尼兔想, “大人失去了好朋友应该不会哭吧” 。再也没有人拉着我看动画片, 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哪个角色是正义的, 也没有人被算数难到掉眼泪还想着兜里有一颗奶糖要给我。再后来,随着我升入初中、 高中, 我与妹妹的交集就更少了, 我们极少见面,也再没有过认真的交流。我拉不下脸去问妹妹我们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妹妹也知趣的只字不提,我们用这样残忍的默契疏远着彼此。
我也曾以为我们会一直疏远下去, 因为我对她十分了解, 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 看起来软糯的她却有着自己的原则。直到那天, 初入大学的我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寒假, 而高三的妹妹还在教室里上着课。我像以往一样到家后去拜访同在一个小区的伯伯, 进家后伯伯一家热情地拉着我嘘寒问暖, 伯母走过来在我耳边悄悄说 “妹妹今天不回来, 你要不要去房间看看她的小秘密?”
这无疑是巨大的蛊惑, 我不受控制地迈着步子, 轻轻地推开妹妹的房门, 像是害怕过大的动作惊动了妹妹一样。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蓝色调,妹妹很喜欢蓝色, 这颜色就像她一样通透, 蓝色的床、 蓝色的枕头、 蓝色的小台灯,小台灯旁边有一个相框, 照片里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七岁生日的我在花园里搂着妹妹嘲笑她的新发型像西瓜太郎。而枕头旁一只熟悉的邦尼兔静静地躺着, 是我以为早就被扔掉的那只, 时间让兔子的毛色不复往昔的鲜艳, 可是身上的崭新碎花裙, 干净的耳朵, 无一不在向我诉说主人对它的疼爱程度。
茕茕白兔, 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为我的幼稚道歉, 也为妹妹的大度而感激。飞快的颤抖着手摸出手机找到熟悉的号码, “我今天回来了!在家等你, 明天我们去喝奶茶吧?” 对面回复得也很快, “好。” 时过境迁, 物是人非, 但总有人愿意等我回来,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