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大师郭诚杰老师的中医之路,和鲁迅先生当年学医的缘由有点相似。郭老师说自己学医的念头,萌生在为母亲治病请医生的路上。那时他20来岁,因为母亲多病,身体虚弱,他经常要请医生来给母亲诊治疾病。解放前医生很少,中医也很少,方圆五六十里才有一个,人民生活贫穷艰难,一般乡下人得了病看不起,能拖就拖,听天由命。家里经济情况好些的人家,才能请得起医生。那时候,请医生的交通工具就是牲口,一般都是驴或者骡子。
郭老师家离医生住的地方有三十多里路,请医生得半夜出发,要赶在天不明就到医生家门口。因为请医生的人多,第一个到的人才能有幸请到。又没有表,只能估摸时间,有时候去得早了,到医生家门口,离天亮还早呢,漫天星星,就把牲口拴着,自己蹲在门道里打个盹。不管去早去晚,都要在外面候着,不敢敲门,那是礼貌,要等医生起床洗漱完毕,门打开了才能说话。如果是头一回请,要向医生自报家门,简单说一下病人病情。如果医生应允了,还要等他收拾停当,迈步出门,然后恭恭敬敬地扶医生骑上牲口,一路往家里走。三十多里不算近,而且路不好,沟沟坎坎,遇上雨雪天气,就更难走了。虽然作为病家,有时自己心里急,但表面上不能急,不能催促牲口。当然医生也不急,俗话说紧病人慢郎中嘛。一路上要像啥事没有一样慢慢地走着,偶尔也陪医生说说话,毕竟那么远的路。等到了家里,也就是吃晌午饭的时候了,第一件事是请医生用饭。饭也是家常便饭,但鸡蛋是必须有的,一般是三个荷包蛋,吃完饭,医生才开始看病,望闻问切开药方。看完病,就要给医生付酬金,大概是一两个银元。然后,又要牵着牲口把医生送回家里。
一天跑两个来回一百二十多里路,确实很辛苦。那时候他就在想,自己能不能投个师,或者看点医书学点医术,以后当个医生,免得这么远请医生,也花钱。可是,跟谁学呢?自己常请的这个医生,在当地是有名气的,要是能跟他学就好了,可是人家不收徒弟。也难怪,那年月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但这并没有阻止他学医的决心。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找到了一些医学书籍,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越看兴趣越大。后来,他在一个店铺当伙计,也一心想着学医。店铺对面是个药房,药房里有个坐堂医生叫别建堂,是个老中医。郭老师就经常利用闲暇时间向别建堂大夫请教,听他讲医道医理,很受益,也慢慢地入门了。以后,郭老师自己开了一个药店。离他的这个小药店不远有个大药店,药店里有个老中医姓贾叫贾汉卿。郭老师就拜他为师,虚心跟他学习,学了几年,医术逐渐长进。后来,到快解放时,郭老师参加了卫协会。卫协会是这样一个组织,凡是想当医生的人就加入进来,经过考试,成绩合格,就有了行医资格。1950年,郭老师在卫协会考试通过,成了一名有行医资格的中医大夫。1951年,他参加了咸阳专区举办的中医进修班。1952年10月毕业后考上西北中医进修学校(陕西中医药大学前身)第二期,第二年5月拿着录取通知书到西安去上学。全班30多人,郭老师算是比较年轻的学员。学校开设的课程主要是西医方面的,中医课程少,只有针灸学和伤寒论等。郭老师觉得这对于他这个没有西医基础的人来说,这些课程是非常必要的,所以,他学得很用功。毕业后,郭老师回到老家富平县,和几个人一起开办了“中西联合诊所”。为什么不开中医诊所?这是因为当时毕业时,学校要求学生们回去搞中西联合诊所。
后来,郭老师被调到富平县卫生院工作。对一个中医大夫来说,卫生院工作是有难度有挑战的。当时有些西医瞧不起中医人。有个南通医学院毕业的医生问他:你到这里来,是不是干中医混不下去了?其次,工作也是有很大压力的,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经常要单独值班,单独出诊,单独急救病人。郭老师后来认为这样也好,在艰难的环境中把自己也锻炼出来了,完全可以胜任工作了,甚至打肌肉针和静脉注射这些护士干的工作他都掌握了,还经常替西医大夫值班。有一次,外科收了个阑尾炎病人,已经是阑尾脓肿了,却把病人交给郭老师治疗。他根据病情,用中医的办法治疗好了这个阑尾周围脓肿,从此也改变了西医大夫对郭老师这个中医大夫的看法。在县卫生院经过五六年锻炼,郭老师西医也学会了,中医更精通了。在这里,他觉得自己更有优势了。1958年,郭老师参加了省上委托陕西省中医进修学校举办的中医师资班,继续学习,毕业后留校工作。2014年郭诚杰教授荣获“国医大师”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