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抗抗说,故乡在远方。结合她青年时期先后辗转各地的漂游经历,我们不难理解,她得出此结论合情合理,言近旨远。然而细思之,我们也可以体味出一种深蕴。故乡是一种心境。
正是由于19岁就离开她的出生地杭州,走向遥远寒冷的北大荒。所以,对于那片融进了她青春血汗的土地,她情有独钟,视其为精神家园,心灵故土。故乡在哪里?故乡是什么?在张抗抗,那是一份永远的精神追求,是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前进宣言,更是一种坚韧执着的处世心境。而于我,那意味着完全的本真,绝对的淡泊,赤裸裸的自然无争的逍遥心境。
上高中的时候,我第一次离开家里去学校住读。那时,我常披着落日的余晖,伫立在宿舍楼的阳台上,朝家的方向眺望着,思念着。我在想家,想爸爸妈妈,也在思考怀念着我已消逝了的童年。流水轻唱,烟雨画诗,朝暾梳妆,落日涂鸦,在老柳树下撒娇,在大山洞里探险寻宝,到小渠沟中摸捉螃蟹,到山上比采拾蘑菇……那些童年时期感受到的轻松美丽和耍玩的游戏永远走远了,消失了,不见了。而我所眷恋的,只有通过怀念故乡才能短暂地在记忆里重温。所以,在那三年里,故乡代表着我快乐无忧的童年,代表着那份单纯得像天使的美好心境。
自从离乡求学,异地远居,一种浓浓的流浪感常紧逼着我。坐上长途汽车,辗转六个小时,一个恍惚,已只身异乡。抬头望,蓝空依旧澄澈得令我有一种欲将灰飞烟灭之感,太阳还是那样笑脸相迎,只是周遭环境再怎么感觉类似,心里的滋味却完全迥异。从物理学的角度看,这只牵涉物理位移的转换;而对于我们的心灵,它远不如从甲状态到乙状态的变换来得简单。
孑立异地,在我感觉失落或疲惫的时候,我也曾无数次想到了自己安居故乡的时光。我依旧会想到我不能割舍的童年,我不能忘却的亲朋,我难以释怀的旧事,我无法抹去的18年光景。然而,这些时刻,我更怀想的,是我居住故乡时,那份淡泊本真,远离浮华,贴近灵魂的自然心境。这时,故乡于我,只是一份道家逍遥无为的心境。
橘子总会有红的时候,人也必须长大。即使我们可以赖着性子耍着脾气,倔强地不承认我们在成长。可是,岁月的列车早已携裹着我们呼啸而过。
迈进了成人的行列,我们已逐渐成熟,懂得思考未来,规划生活。所以,我总怕自己闲下来,我怕时光大把大把从我手中溜走,除了虚慌、焦灼、难过,我无能为力。“温暖的被窝是埋葬青春的坟墓”,所以我不敢多睡懒觉;为了习惯这个社会,我努力去交很多朋友,去参加很多集会;为了一个组织持续的发展与运转,也为了自己找工作有更多的筹码,我改变最初的想法,留下来继续奋斗;为了不辜负别人的看重,我硬着头皮去好为人师地向学弟学妹传授所谓的文学之道;为了让爸妈放心,我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忍着泪强颜欢笑;为了理智,我强制自己追回了覆水难收的情感……仿佛为了很多人,很多事,可是好像很难为一回自己当下的本能感受。我真像一个被无形操控的奴隶啊!
美学老师说,在这个社会上,一个人越有能力就越不得自由。我无心夸耀自己多么强大,只是觉得他的话很现实。在我的骨子里,我是一个有些避世的理想主义者。我无意去闹腾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伟绩,也不喜欢掺合太多喧闹的东西,我只是钟情于安静的活泼,单纯的丰富,无为之中的有为。
生存在现实与理想的夹缝里,挣扎在现实的入世与天性的避世中,我深深地怀念我的故乡,遥远的故乡,抑或者抛弃繁华就可重获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