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义楼东有湖,曰流苏,盖岸头有流苏树故也。
湖围数百步,有木廊、洞门、凉亭、奇石相缀,步石为界,水限南北,状若新月。
四望卉木环合,成方成阵。每至阳春,柳丝泛黄,桃林傅粉,花雾迷离,芬芳馥郁。亭西卧旱柳,两人合抱,枯枝槎牙,蠢窟累累,暑夏绿叶婆娑,浓荫蔽日,问寿限,不知年月。南岸植天竹,蜿蜒数十步,丛集如萦带,霜雪之季,果如玛瑙,叶如红枫,艳极。
湖中有鱼,呈五彩,长者盈尺,短者寸余,穿石罅,弋南北,相戏相逐,来去翕忽。
岸西平台甚阔,植流苏,干生六派,冠高数丈,交枝接叶,相簇相拥。夏日着白花,初绽似糯米,纤细清柔,异香扑鼻,随次花瓣倒勾,恣情奔泻,如玉带流光,如飞雪狂舞,团团簇簇,层层叠叠,如云如絮,如铺如盖。或谓“四月雪”,不诬也。
考流苏,垂饰也,穗状。或饰于首,或系于佩,或悬于扇柄,或置于帘帏,帝王冕旒,仕女步摇,皆此。唐王仲初有 “流苏翠帐星渚间,环佩无声灯寂寂”句,宋李易安有“玉鸭熏炉闲瑞脑,朱樱斗帐掩流苏”句,皆清逸。岸头伟树,或得此神韵乎!
观兹湖之胜,非独水木繁花,更在有庠士也。无论晨昏,无论冬夏,时见学子徜徉其间,或依树而立,或藉草而坐,或读或记,或吟或歌,或相与问对,演说论辩,或析疑索解,如切如磋。亦有业满者,着玄服,饰流苏,聚于亭榭,留影叙别。书生意气,壮语欢歌,水色天光,陡然生色。
噫!造化之美,妙在得人。朗朗书声,袅袅青衫,诚湖光之精魂也。
庚子春,疠风肆虐,书馆寂,学舍空,踽踽水榭间,感怀而有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