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融合的多屏联动环境下,视频观看模式的更新让一些学者发现,受众更倾向于对他们所喜爱的文本进行创造性解读,并在此基础上进行生产性消费。新媒介技术的进化,不断开发影视作品的新媒体播放界面的功能和外观,在观众与影像之间植入一种或多种传统影视传播无法做到的互动元素。在观看过程中,观众不再是静态的、被动的受传者,可以在观影过程中进行弹幕、在线剪辑、倍速等操作干预影像的呈现,也可以使用交互视频在线编辑等功能,在观影的动态过程中随时根据自己的喜好往影像中拼贴素材 (如图片、音乐、文字标注、地图位置等),这些素材不是固定不变的,会随着它来源网页内容的实时更新而发生变化。新媒体平台即时性、强交互性的优势在影视作品的审美过程中,实现了审美主体与审美客体之间相互自由交流和动态的内容修改、再创作,改变了传统影视艺术封闭性与单一性的审美关系,使审美主体在审美过程中变被动为主动。
在传统影视艺术的传播过程中,作品的接受往往在 “特定地点与特定时间”的审美环境中进行,接受者往往无利害地观照审美对象或与其保持一定的距离,如康德所说的“鉴赏是通过不带任何利害的愉悦或不悦而对一个对象或一个表象方式作评判的能力”这种审美无利害的观念中蕴含了距离、静观、形式和区分性等审美要素,体现出传统艺术审美关系的封闭性与单一性。另外,原创作者对作品内容和意义的设计与裁定有着不可动摇的权威性,观众对作品的接受尽管可以根据自身的主观感受和审美经验自由发挥,但无法对影像文本中明确的意义和审美呈现进行实质性的挑战和改变。新媒体平台的开放性、即时性、交互性形成了循环互动的影视艺术传播反馈机制。这种机制下的交互式审美消解了固定的审美主客体关系,影视艺术审美传受双方可以自由地进行身份互换,由以往的二元对立转变为交互融合。观众既是影像主动的审美接受者,随时对影像信息进行评论、赏析,也能够随时随地修改、再造艺术作品的内容,积极参与到对作品的审美意义的构建当中去,变身为创作者,进而在一定程度上对艺术作品原来的创作和接受产生影响。在新媒体环境中,传统影视美学注重的稳定性、持久性和距离性被打破,例如,时下颇受年轻人喜爱,并且渐以成为网络视频观看习惯的发射“弹幕”,凸显出影视作品的接受者不再是无利害和无力的旁观者,而是在交互性审美关系中深深介入其中的参与者与创造者。
“弹幕”就是将观影的信息反馈实时地“投射”到视频播放屏幕上去,密集的评论像子弹般快速穿梭于屏幕之上,故称之为弹幕。弹幕比观众在视频下方评论区的评论更具有视觉冲击性、情绪感染力以及内容创意度。弹幕的发布不只是文字,还可以设置文字的字体、颜色和字号等,这些元素犹如食材,被弹幕发布者烹制成一道道内容创意大菜。在影视作品的接受过程中,弹幕的作用不仅限于吐槽式的评论,还能成为汇聚正能量的有力表达。比如文化类节目《国家宝藏》开播后,许多90后、00后成为该节目的铁杆粉丝,在弹幕上写下满屏的 “此生不悔入华夏”,瞬间点燃了中国人血脉深处流淌的对中华文明的热爱、对传统文化的自觉自信,形成了影视艺术传播的良性反馈。此外,弹幕还充满了审美创作的活力和趣味十足的自由发挥。例如,在中国最知名的弹幕视频网站Bilibili哔哩哔哩(B站)和AcFun(A站),可以看到很多观众在观影时,运用弹幕对不合理的剧情在台词上给予及时的修正,将其演变成一个清新脱俗的故事,并让落入俗套的剧情平地起波澜,变得起伏跌宕;当历史剧中出现史实引发争议的地方,弹幕给予纠正或是合情合理的解释;用弹幕的特效技术弥补影视剧视觉呈现(如星空)的欠缺;弹幕还发挥着审核的作用,当影视剧中出现带有色情和恐怖意味的镜头,经常会有 “弹幕护体”这种类型的弹幕出现,用布满整屏的连续重复性弹幕对其予以屏蔽,使人无法观看。可以说,弹幕极大地释放了影视作品接受者的创作潜力和审美潜力,观众在与影视作品的审美关系中以平等的姿态实现了由接受者到传播者的角色转换,以交互性的审美关系中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表达完成了二次创作的 “审美参与”,赋予影视作品新的审美意义和审美效果。
如果说弹幕所凸显的观众与影视作品审美关系交互性是浮在屏幕之上的,那么随着新媒体交互技术的升级,交互式电影的出现,则是让观众走进屏幕,通过一系列交互操作,深入到剧情之中并控制故事情节发展走向,自行选择故事的解决。具体来说,交互式电影拥有一套主动交互式的影像互控播映系统,观众在观看互动影视内容时,需要通过点击播放页面内的选项按钮,“选择”内容的走向来触发一个情节点。观众的观看选择过程,是一个兼具观赏性和思考性的过程,也是随内容发展而不断通过交互操作,完成身份代入的过程。以美国流媒体巨头奈飞(Netflix)公司2018年底推出的交互式电影《黑镜:潘达斯奈基》为例,该剧设置了可供观众进行选择的分支线多达七十多处,观众的每一次选择都对应着不同的叙事路径。比如男主人公在公交车上听什么歌或是早上是否吃麦片,就可能会决定他之后的不同行为,观众所要做的就是进行自主的、个人化的选择,该剧各支线全部内容总时长达312分钟,观众通过不同的选择组合,最终能够通往5个不同的结局。虽然每一个能通向结局的故事情节都是完整的,但如果观众想要获得影片的全部支线表达的含义,就需要多次重复观看,每次选择不同的支线来解锁所有的剧情,解密所有的结局。可见,交互式电影使观众与其深入交互的审美关系具有游戏性和智力挑战性,观众的审美能动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不仅可以欣赏影视艺术作品,与此同时还能根据自己的审美趣味和审美取向,通过自主选择不同的剧情分支,实现在人物关系变化和故事走向变化之中的审美情感代入,建构起一种个人化独特的审美体验和审美经验。
“交互”元素是未来视听媒体发展的方向,交互式电影未来的发展既与第三代电影的创作技术、互动控制技术、放映技术等方面的技术问题息息相关,又涉及到观众观影体验方式、观众心理需求等方面的问题,同时也会引发电影创作的新思维、新观念等方面的问题。新媒体技术赋能交互式电影多样互动手段,将为交互性电影审美呈现提供更大的想象空间,也将为电影创作带来全新的美学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