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跟母亲由于一个决定出现了分歧,产生了激烈的争吵,我因此怀疑她是否真的爱我。晚上洗澡时,我不经意间瞥见自己身上的伤疤,终于找到了答案。
这道比一般阑尾炎手术者更大更深的疤痕,好比时光机,引领我回到小学六年级的暑假。彼时,我正沉浸在以“全区第二名”被重点中学录取的喜悦之中,突然,我的肚子里犹如住进了一头小怪兽,半夜折磨得我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到医院做检查,结果是阑尾炎,医生建议尽快做手术。
母亲于心不忍,让我输液,却熬到了阑尾发脓的地步。最后,我还是被推进了手术室。那段日子里,母亲忙上忙下,端饭递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出院后要换药,她从60多公里外的工作单位,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到学校接我,去医院换药,之后再送我回学校。我一想起母亲守在病床旁打盹的画面,一阵酸楚就涌上心头。每次跟母亲闹完矛盾,一看到肚子上的伤疤,我就知道,她对我的爱是毋庸置疑的。
可能是青春期叛逆,情绪起伏较大,我跟她相处起来变得很不耐烦,嫌弃她跟这个时代脱节,埋怨她什么都不懂,嘀咕她过于唠叨,甚至难得回一趟家,我也宁愿沉迷在小小的手机世界里,不肯跟她有过多的交流。
你可能觉得奇怪,为什么我的母亲19岁。我的回答是:今年我19岁,我的母亲也是19岁。这个19岁当然不是母亲的真实年龄,而是“母龄”,就好比“学龄”。想通了这点,我反复提醒自己:我多少岁,她也是多少岁。她当初十分专注地看着我一步步成长,我也应该多回头看看她。我看到了孩童时期,母亲教我咿呀学语,耐心地教我这个叫桌子,那个是椅子;我看到了第一次学自行车,母亲扶着后座想放手又不敢的满头大汗的样子;我看到了七年级离家求学,熙熙攘攘的告别车站,母亲的泪水夺眶而出,而我头也不回只顾大步向前。母亲一路陪伴我长大,她俨然就是我鲜活的童年日记,记录着有些我都已经忘记的滴滴点点。
我渐渐地把母亲当作同龄朋友,愿意和她分享新鲜潮事,跟她倾吐我的想法,一步一步教她使用高科技,带她前往充满诗意的风景区。我的朋友圈从来都不屏蔽母亲,因为那是一个她了解我的窗口。我发现把存在年龄差的母亲当成同龄人来相处时,代沟明显减少了。我只想对她说:“亲爱的妈妈,我也是头一回当儿子,同你初次当母亲一样没有什么经验,原谅我年少不懂事。你一生一世都是我的骄傲。”
龙应台在《目送》里写到:“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这是一个母亲出于爱子心切说的话,而作为子女的我,在大步流星追逐自己梦寐以求的未来时,应该主动地多回头看看,看看母亲脸上渐长的皱纹,头上由黑变灰再到白的头发,守候在原点等待我回头看看的逐渐佝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