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大学 - 《山东大学报》
我打江南走过
作者:张丹丹
因为时间短暂,对杭州的寻访是一鳞半爪式的。起初,未去之前,我以为杭州是一位养在深闺的古典闺秀,是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是水光潋滟、烟雨濛濛;是亭台楼阁、黛瓦石桥;是雷峰塔与断桥;是苏小小与白娘子……及至到了才发现,除去自己重点寻访的西湖片区还能看到昔日“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的古典诗意,杭州这座号称“人间天堂”的城市,早已华丽转身,成为潮范儿十足的国际化大都市。所以,我们将游玩的重点聚焦在了西湖。
踏足西湖那天,恰逢细雨斜飞、水色空濛,不必撑伞,雨丝贴在脸上,有一种贴心的小意温柔。随意择一入口,顺着没上湖水的石板路向前寻觅,一片水汽朦胧中,远处只看得到黛色的山廓和雷锋塔影,前路水汽漫漫,人迹稀少,倒真有种人间仙境的感觉。
关于西湖景点,有很多种说法,“西湖十景”“西湖十八景”“钱塘十景”,不一而足。在一一寻访中,逐渐发现,所谓的景色,其实只是一处略有些名堂的花园一隅,比如“花港观鱼”是鱼池中有很多金鱼,周边栽了些花木;“鱼沼秋蓉”是三潭映月岛上的一片木芙蓉;“柳浪闻莺”处,得到一树树的柔柳却未曾闻到莺啼……所以,游览西湖,是不能这样抱着目的性一处一处孤立地寻找所谓的景点。
最好是像我,心闲眼自宽,在西湖边漫步,入眼是浑然一体的大气与恢弘,不必管身处何地,只慨叹眼前的十里荷花一湖绿,三径修竹满眼春;看石桥在碧波上蜿蜒,看远山远树绕水平铺;看雨过芳汀、荷叶滚珠,听鸟声清越、鱼音唼喋。西湖的美步步是景,处处生情,走着走着,慢慢地便醉在其中了。遇到苏小小墓、苏堤、白堤和楹间题词,多是行路的点缀,脑中有了些故事的回味,淡淡的,似“噢,原来你也在这里”的叹息。有些明白古代文人墨客酷爱寄情山水的喜好,似西湖这般,坐在其中,行在其间,是可以忘我的,当然,更可以忘忧。
从景中抽离,重新认识了与西湖相关的、触动我心的四位人物。
第一位是白居易。822年为避京中党争以求外放,赴杭州任刺史。期间,他疏浚六井,解决了杭州人的饮水问题;又修堤蓄湖,以利灌溉,舒缓旱灾;作《钱塘湖石记》,将治理湖水的政策、方式与注意事项一一列明,刻于石上,泽被后人。离任前,他将俸禄的大部分留存管库,作为疏浚西湖的基金,用后由继任者补足,延续50年之久。他平生作诗3600多首,其中200多首是关于西湖的。作为父母官,他做到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作为诗人,西湖的艳名四播,白居易功不可没。
第二位是苏东坡。1089年任杭州知州时疏浚湖水,以葑草淤泥筑苏堤,在湖水最深处建立三塔作为标志,即如今的“三潭映月”。他在上书宋哲宗的《乞开杭州西湖状》中说:“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盖不可废也。”有说苏轼在杭州留诗千首,对这一数字准确与否不可知,但在推销杭州方面,苏轼显然也是居功颇伟的。
第三位是杨孟瑛。1503年任太守,1508年动用民夫八千,历时152天,拆毁田亩3481亩,恢复西湖旧观,所挖淤泥一部分填高拓宽了苏堤,一部分另筑一堤,被唤作“杨公堤”。
第四位是常书鸿。他是在西湖边长大的杭州人,我看《月亮与六便士》时,曾觉得主人公斯特里克兰德是远离现实太过理想式的人物,不成想,现实中真的有为了痴心的兴趣、事业放弃一切的人。常书鸿在法国留学时,法国考古学家伯希和的《敦煌石窟图录》给他带了巨大的心灵震撼。1936年,已经当选为法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法国肖像画协会会员的常书鸿,放弃了安定的生活与创作环境,毅然回国。1943年,他几经辗转抵达敦煌莫高窟,在严酷的自然环境和匮乏的物质条件下,筹备建立敦煌艺术研究所。从此,在半个世纪的风雨人生中,他将自己的根深深地扎在了那里,经费断绝、妻子离开、遭遇迫害……说来简单的几个词,包含多少苦累心酸,他却始终未曾放弃,终被称为“敦煌的守护神”。这是一种真正的、让我们仰视的、对自己衷爱的兴趣、事业、浸到骨子里的热爱与坚守。
而西湖,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大大小小的打动人心的故事,才在秀丽如画的美景中,有了漫卷人心的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