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大学 - 《汕头大学报》
曹伟华：
赠生命以“优逝”
2019-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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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会带来苦痛，死亡也会带来 最后的温柔。老人家在临终前，终于向 宁养院的社工透露真相：除了两个儿 子，其实自己还育有一个女儿。
获得老人默许后，曹伟华立即率 领宁养医疗团队对女儿的踪迹开展了 搜寻———在打捞这段历史的同时，也 准备为其安排一场最后的重逢。
好多年了，曹伟华还记得那对父 女重逢时的泪眼。
“我们想让生命带着爱与尊严谢幕”
在曹伟华的工作中，这样的事例 并不新奇。
久别重逢的不得已，阴阳两隔时 永失所爱的悲苦，家庭顶梁柱崩坍时 的如临末日……十六年来，在她工作 的宁养院中，生死在这里反复上演，故 事也在这里一层一层地折叠。
“我们想让生命带着爱与尊严谢 幕。”作为宁养院主任，曹伟华回顾了 在宁养院的这么多年，说出了她最想 说的一句话。
作为全国首家免费为贫困晚期肿 瘤患者提供家居照顾的医疗服务单 位，附一宁养院提供的服务包括免费 止痛治疗、心理纾缓、护理指导和生命 伦理照护，甚至会提供支持系统帮助 家属正确对待患者的疾病过程及其居 丧，致力于成为医院传递人文关怀的 重要窗口，并为构建和谐医患关系做 出了积极的贡献。
曹伟华坦言：“其实比起是治疗， 不如说是专业的照顾。宁养服务并不 能逆转患者的疾病，但还是要给予病 人们希望，也帮助他们有尊严地走完 人生最后的旅程。”曹伟华所言，便是 被称为纾缓医学（或姑息医学）的服务 模式，也是大家所熟悉的临终关怀。
关怀的，不只是病人
或许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大富大贵，但必定所有人都祈祷自己能善始 善终———但即使“善始善终”是中国人 观念中最传统最坚韧的一部分，大家 对“死亡”这两个字却还是讳莫如深。
而在宁养院，所有人都要学着直 面死亡，并与之平和相处。这种技能， 不只是病人需要拥有，处于病情辐射 程之内的所有人，都需要学习。
曹伟华经常听到家属说：“他人还 没走，我可能已经倒下了。”在一个有 晚期癌症重患存在的家庭，每一个人 都可能是潜在的病人———并非身体 上，而是精神上。“久病床前无孝子”的 鲜活案例曹伟华并不是没有见过，但 与其谴责或者表达体谅，曹伟华更愿 意花时间去对病人的家属给予恰当的 关怀与指导。
“风雨同舟”则是曹伟华所乐于见 到的情景，但有时候，风雨中的船，需 要她自己亲自推一推。
曹伟华曾经服务过一位年近半 百、性格要强的女士，尽管经济条件并 非特别优异，但夫妻俩一直都是并肩 前行。而妻子在患病之后，丈夫便要 “负重前行”。面对这巨大的落差，妻子 一直郁结于心。
“你知道，在四、五十岁这个年龄 一旦生病，肯定是倾尽所有去治疗。” 再也无法对家庭作出贡献，甚至成了 拖累，妻子痛苦异常。而每一次曹伟华 与社工们到达这对夫妻家里的时候， 丈夫总是将她照顾得非常好，也将家 里保持得非常整洁，他已经没有任何 自由的时间了，生活上除了在单位工 作，便是在家里照顾妻子。
“此时，心理负担更重的其实是这 位女士。”曹伟华看到丈夫一脸的逆来 顺受，而妻子却因为愧疚厚积反成暴 怒的样子，于心不忍。
对于丈夫，曹伟华设身处地站在 妻子的立场上为其发声：“其实，在她 内心深处，是希望丈夫能够多陪她一 段时间。”而面对妻子，曹伟华的话则 彻底地驱散了妻子的心病：“设想一 下，如果病的是你先生，你们俩的角色 倒过来，你难道不会如此尽心地去照 顾他吗？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夫妻之间就该如此。”
在曹伟华眼里，病人的情绪对其 家人的情绪影响极深，临终关怀有它 更广的意义。“最后，当这位先生来退 药的时候，他长期以来的心结也打开 了。我觉得这是临终关怀的意义所 在。”
命若游丝 命亦若磐石
生命的坚强总是超乎人的预 料———这不仅体现在人们极浓烈的求 生欲望，更体现在他们能安然地接受 生命的流逝。
曹伟华的临终关怀团队即使竭尽 全力，也终有捉襟见肘的时候。
在澄海区，曹伟华曾经遇到过一 位年轻的法院公职人员，太太为小学 老师，夫妻工作稳定之后便在澄海一 个高档小区按揭了一套房子，也育有 一个两三岁的小孩，生活美满，一切可 期。直到丈夫查出了晚期癌症。
这位太太的娘家在农村，父母无 法提供帮助。而丈夫也是白手起家，患 病之后又停了工作，而需要照顾他的 妻子也没有时间做家教补贴家用，更 别说供房子，养小孩，付药费。
说起类似的故事，曹伟华满脸无 奈。除了在能力范围内给予帮助，她想 不到更多的解决办法。
疾病的深渊是万丈迷津，遥亘千 里，也无舟子可以渡人，除了自渡，他 人爱莫能助。曹伟华深刻体会到其中 深意。病重时命若游丝，但仍需命若磐 石，才能更好地面对眼前的一切，得到 一个不甚痛苦的归途。
多年的经历让曹伟华的心态有所 改变，不仅在看待别人的生命上，也在 看待自己的生命上。至少，在十六年 前，当她还不是宁养院的一份子的时 候，曹伟华志在临床。她身上有自己的 理想，也承载着作为放射科医生的父 亲的希望。受命担当宁养院要职的时 候，曹伟华试着让自己安之若素。
十六年间，宁养服务计划慢慢地 改变了她，“作为医生，在独立工作的 那一刻，你的每一个行为都有可能会 对别人造成很大的影响，有好有坏。我 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我的行为对病 人产生好的影响。”
现代医疗技术仍未能够战胜死 亡，宁养院的服务宗旨也未曾将重心 放在与死亡之神的对抗。“让他们跟世 界更好地作别，这才是我的愿望。”曹 伟华说道。
16新闻 林依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