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大学 - 《南通大学校报》
当时只道是寻常
作者:□王志清
纳兰性德,乃“当代词宗”(郑振铎语),他的《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追忆往事,韵味隽远。这阕词以“当时只道是寻常”收尾。换言之:今时便不觉得寻常了。
沉思往事,回首四十年的教育经历,此在感受真可借“当时只道是寻常”句来概括了。
我自1972年步入教坛,减去做编辑的五六年,加上“超期服役”的五年,我在教育上的服役时间,约摸有40年矣。而我的四十年服役期,基本上与中国教育改革四十年(1978-2018)同步。我亲眼目睹了中国教育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亲身投入到教育加速度发展的洪流之中。
我是在中国高教的迅猛发展时,成为一个大学教师的。1999年3月,经教育部批准,南通师专与南通教院合并,组建成了南通师范学院。刚刚升格的南通师院,正是用人之秋。南通师院党委书记刘一平,是个真懂教育、也真爱才的书记。他求发展心切,四处招兵买马,广罗人才,像我这样的“人才”也进入了他的视野。我与他非亲非故,也没有一杯酒一支烟的感情联络,却不知从哪里了解到我的情况,便几次带口信,甚至亲自打电话,邀我来师院发展。在一个春明景和的日子里,我走入刘书记的办公室。那次我们谈得很投机,也谈得很愉快。刘书记极擅言辞,说话很有感召力,他大谈师院跨越式发展的教育蓝图,大谈中国教育的辉煌远景,他认为我到高校来发展最是合适。刘书记说:你回去认真思考一下,半个月内给我回话,所有的调动手续,我们来。
我走过好几个单位,领导对我都比较赏识,但是,真没有见过对我如此“礼贤下士”的领导。于是,我也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走上了高校讲坛。哎,当时只道是寻常。老婆对我说得比较多的一句的话就是:你是“空前绝后”啦。她是说我的“条件”不怎么地。放到现在,你要成为大学教师,做梦也没门儿。
好马也吃回头草。2000年10月,我终于重返教坛。重返教坛不久,不幸摔跤致使右手肩胛骨骨折。第一天晚上八点钟还在医院里绑扎,第二天大早我就出现在课堂上。每次上课,请人用车接送。没有请假一次,没有旷课一堂。右手骨折,就左手板书;有时候疼得头上冒汗,就靠住讲台;夜里痛得不能躺,就坐着睡。
我才不及中人,且只有个进修来的本科文凭,属于典型的“出身”不好者,出非名校,从无名师。重返教坛,我只有兢兢业业,心无旁骛,聚精会神。我原本就是个认真的人,使上了双倍的认真。譬如,每次上课,总提前一刻钟、甚至更多的时间先到教室;譬如,出一份试卷总需要十天半月的磨蹭,批改试卷基本上是先用铅笔;譬如,从无病假事假,有一次严重腹泻,连续四天,人都站立不稳,还是照样硬撑。
这些为自己“评功摆好”的话,如今退休了说出来,不会让人感到是想评先进什么的了。我是被中国教育蒸蒸日上的形势所鼓舞着,我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在走。
2004年5月,南通师院与南通医学院、南通工学院合并组成南通大学。我幸福地见证了这一时刻,也幸福地成为南通大学的老师。
我在高校,主要教中国古代文学史。一次网评优秀教师的活动中,学生们这样写道:上王老师的课,我们总想抢占前排。不谦虚地说,我的课堂效果还不错,这也让学院领导多次在教工全体人员会上提起。我的教学,得力于我的研究。我深深感到,研究对教学的促进太大啦!
我的研究领域是唐代文学,主攻王维,兼及文学评论,应该说研究的路子还比较宽。最近获得一个学术机构的统计数据:“新世纪(2000-2015)以来国内唐诗研究的作者”。据统计,我共发表63篇文章,全国排名第三。
我以研究为快乐,也不大去精确统计有了多少成果。重返教育岗位,即自2000年开始,我已经发表学术论文超过一百篇,这些论文散见于《文学评论》《文学遗产》《北京大学学报》《中国比较文学》等,《光明日报》就发表了十余篇;我出版图书,也超过了18本(其中六本主编),其中商务印书馆三部、人民文学出版社一部,北京大学出版社一部。而在“退役”之后再来统计,真有一种“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平静。
这几年,我似也有了些影响,不少单位邀请教学。2017年应邀讲座所到单位就有:国家图书馆、北京国际书展、北京师范大学、首都师范大学、重庆师范大学、河北大学、华东交通大学以及辽宁图书馆等。我在国家图书馆文津馆的那场讲座,最受震撼,几百张座位座无虚席,不少人就坐在地上。我看到了唐诗热起的壮观景象,我深切感受到学习型社会正在迅速建成。
伴随经济社会的发展,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日益增长,全民受教育的热情也越发高涨。今年七月开始,我应邀为《扬子晚报》开设“文史”专栏,同时也为《解放日报》“思想周刊”供稿。《扬子晚报》发行量在一百万份以上,因此同行说我是开始上大课啦。呵,谁说是已经从讲坛“退役”。按照我当下的研究状态,再有十年二十年不“退役”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到那时,“沉思往事立残阳”(纳兰性德《浣溪沙》),而有另一番的回忆了,“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感受亦别有一番滋味也。
呵,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