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 - 《北京大学校报》
玉山忽明晦，好景画难描
——纪念北大图书馆建馆120周年
2018-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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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藏阅览室 特藏阅览室
·高虹飞
北大图书馆的模样，我想是一座山，《穆天子传》中的群玉之山。
“辛卯，天子北征。东还，乃循黑水。癸巳，至于群玉之山……先王之所谓策府。”晋代学者郭璞注云，“言往古帝王以为藏书册之府，所谓藏之名山者也。”玉山巍峨入云，却又温柔如水；千岩奇秀，美不胜收。日出林霏开，云归岩穴暝，我的燕园时光，就在这玉山的明晦之间安静流淌。
玉山高，仰之弥高。600余万册纸质藏书，600余万种电子资源，150万册中文古籍……经史子集，盈架森森。穿行书林时分，总是会感慨个人渺小，而学海茫无涯矣。还记得八年之前，初入燕园的我为了完成作业，懵懂推开了工具书阅览室的大门。极静极静的空气中，我蹑手蹑脚走过层层叠叠的书架，仰望着一部部中外类书、辞典、手册、年鉴摩肩接踵，一时忘了课题，心中只有敬畏。而此后常去的闭架借书处、保存本阅览室，更是神奇。无论是市面难觅的旧书，还是海外学者的新著，那些稀见的、难得的、想读的书，总是能乘着小货梯，翩然而至。仿佛机器猫任意门的魔法背后，是极为宏富、并且不断更新的藏书，还有书库中老师们的忙碌身影。
高山仰止，却不愁攀援。心向往之，即可欣然而至。从新生进馆参观到平日的“一小时讲座”，老师们将书籍检索技巧、数据库使用心得娓娓道来，轻松了我们的登山旅行。不仅如此，还为我们精选沿途胜景。一楼大厅常有推荐书单、新书速递，引人驻足。最难忘一次从东门进去，抬头看见两张书单，左边的推荐人是信科陈江老师，右边是考古的王迅老师。未名BBS两大“网红”聚首，不禁令人莞尔。精选之后，更提供专业导览。图书馆读书讲座，让我们获益良多。北配殿里，听王德威老师讲《西夏旅馆》的繁复奇谲，也跟随《百年孤独》译者范晔老师“从马孔多出发”。一路贴心设计，为了我们愉悦旅行。而登临之际，竟还为我们送上纪念品。四年前本科毕业之际，收到那张温暖的“书·时光”纪念卡，字里行间，第一次借书的情景如在目前。而近年来统计数据越来越丰富的北大阅读报告，更是让人兴味盎然。身为读者进馆次数、借书总量、人均借书量皆名列前茅的中文系的学生，阅读报告时，心中总有一丝紧张感，担心自己读书太少，拉低我系平均值。
玉山高，而又变化多端。横看成岭，侧看成峰，移步换景，令人目眩神迷。大三那年，我选择了古典文献学作为自己的专业。之后，即有幸随专业老师、同学一起参观图书馆古籍地下书库。在姚伯岳老师的悉心讲解中，一件又一件珍贵的善本古籍，让我瞠目结舌。此后，我常去一楼的古籍阅览室查书。没有任何繁杂手续、苛刻要求，只要填好索书号，老师就会用小推车将古籍小心地送上楼来，一部部流传数百载、世间罕有的明清佳椠就呈现在眼前。古籍阅览室总是让我想到《天龙八部》中的琅嬛玉洞，想到重重钥匙打开天一阁，总是让我敬畏不已、屏息凝神。向上一层，二楼的文学阅览室，又带给我全然不同的体验。进门左手边还有一道小门，仿佛游戏中的隐藏关。走进小门，果然开启了一个新世界。稍暗的灯光、极密的书架，初时觉得无从下手，就在架子之间兜兜转转。后来越转越熟，牢记了哪几排有大陆言情、哪个角落是日本侦探。最喜欢在左边中间几排闲逛，挑一本恋爱小说；或者径直走到右边倒数第二排，那里有各个版本的阿加莎·克里斯蒂。至于东野圭吾，在架作品总是不全，最好预约。在文学阅览室找书，总是惊喜不断，趣味连连。
不同的阅览室各成风景，而风景还在阅览室之外。在图书馆东门左手边的展厅，以及从东门到阳光大厅之间的走廊，常常有精彩的摄影展、收藏展登台亮相。在新诗诗人油画展，开心地看到本系老师的画像；也在穆旦展中，为那句“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而静默良久。阳光大厅不仅可以愉快蹭网，还是聆听闭馆音乐的好地方。推荐、投票闭馆音乐的火热场景，至今记忆犹新。候选曲目中，居然有一首歌名是《我不想学习》，也不知道最后选上了没有。闭馆音乐之外，更有专门的多媒体欣赏区，二楼一个房间常有电影上映，近年更增加了3D打印设施，还上线了“图书馆的初遇”手机游戏……
高深是你，精彩是你。群玉之山是你，北大图书馆是你。八载相识，我仍然不知该如何描绘你的样子。我该选取哪个场景，是春季澄蓝的天勾勒古意盎然的飞檐，还是夏季学士帽翩飞，你的宏伟庄严映衬学子的明媚笑脸？是秋季南门外一树一树银杏如梦灿烂，还是冬季安静降临的暮色中，抬头看见你亮着灯，灯火温暖？我又该刻画哪个细节，是东门外的狮子，还是阳光大厅问号状的咨询台？是从一楼抬头望见的深邃穹顶，还是能将燕园好景尽收眼底的神秘天台？
是啊，我不知该如何描绘你。还好，我知道如何记住你。四时流转，从本科到博士，你就在我的北大时光里。转身之间，我也快到毕业的年纪，我不能一直拥有你。还好，我知道你一直在这里。我不知道未来会走到哪里，但我相信，总还在你眺望的目光里。
（作者为北京大学中文系2014级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