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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 1958年的北大图书馆自习室一角 年的北大图书馆自习室一角
2006 2006年 年， ， 北大图书馆新馆的古籍善本书库 北大图书馆新馆的古籍善本书库

蒋绍愚
我是1957年9月进北大念书的。进校不久，就成了图书馆的忠实读者。直到今天，我仍然是图书馆的忠实读者。从1957年到如今，整整过去了一个甲子。我是北大图书馆一个有60年馆龄的老读者。
我入学的时候，北大图书馆有三个分馆，大馆在办公楼南侧，文科图书馆在文史楼三楼，理科图书馆在现在电教的位置，后来拆掉了。大馆的一层是阅览室，二层是书库。阅览室里有好几排宽大的书桌，每张书桌上有四盏台灯，翠绿的灯罩，黄铜的灯绳，很是雅致。这种宫殿式的房子室内光线较暗，看书时在白天也要开灯。在那里借书，要写一个借书条，交给馆员，馆员放在一个升降机里送到二层书库，在书库里取了书，再把书用升降机送回阅览室，交给读者。因为大馆离学生宿舍较远，所以去得不多。去得最多的是文史楼文科图书馆。
在文科图书馆借书比较快，把借书条交给老师，老师很快就把书拿出来了。那时文科图书馆管借书的有两位男老师、一位女老师。女老师李鼎霞是中文系毕业的，对读者十分和蔼、耐心，我们都爱找她。
到文史楼去有时是借书，更多的是去阅览。那时学生的居住条件不好，我们八个人住一个宿舍，四张双人床就把宿舍挤满了，哪有看书的地方？所以，看书得上图书馆。而文史楼三楼总共才200多个座位，哪里容得下全校的文科学生？所以，大家要到图书馆抢座位。每天一大早，图书馆还没有开门，文史楼前面就挤满了学生，一开门大家一拥而入，以最快的速度跑上两层楼梯，进去抢座位。抢到了就放下书包，高高兴兴地坐下，如果上午没有课，就可以安心地待到12点。如果没有抢到，就有些丧气，只好随便找一个空教室去看书，那里的环境和气氛都不如阅览室。晚上更需要抢座位了，抢到以后，安安静静地在那里看书，除了日光灯的“咝咝”声，周围没有一点声音，每个人都在自己广袤的精神世界里遨游，忘掉了周围的一切。有时，“哐啷”一声，是哪位同学的饭盆掉在地上了（那时，我们的饭盆都不放在食堂里，总是装在书包里随身带着，有人说这是北大学生的一个特点），这才暂时地把学子们的思路打断，很快，又会恢复平静。直到9点半，闭馆的铃声响了，大家才依依不舍地拿起书包，离开图书馆。
这种读书生活，是55年前的事了，但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又回到那种情景和气氛之中，那种宁静、专注的读书生活是多么令人向往！可惜，时光不能倒流，那时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今天已是历尽沧桑的老翁了。
抢图书馆座位，是当时学生除上课外的第一要事。因为每天都要去抢座位，我养成了一种习惯，走路走得很快，直到现在还是如此。
我曾在一次中文系的迎新会上对那些新生说：你们来到了北大，一定不能辜负北大的优越条件。北大有两大宝贵资源：北大的老师都是名家，北大图书馆是个宝库。北大的好学生，一半是老师教出来的，一半是自己钻图书馆钻出来的。确实，当年教我们文学史的是游国恩、林庚、吴组缃、王瑶，教我们古代汉语的是王力，教我们语言理论的是高名凯，教我们现代汉语的是朱德熙，教我们方言的是袁家骅，这样的老师，哪里去找？但老师教了，学生还得自己去学，这就要钻图书馆，要钻到这个宝库里，不能入宝山而空归。
我退休后，图书馆去得少了。一来是年纪大了，有点懒得走路，二来是图书馆开展了新的业务，做了一批电子书，有些书在网上就可以查看，不用去图书馆了。但每一两个月我总会去一次，或者是到工具书阅览室、保存本阅览室查阅资料，或者借一些买不到的书籍，比如，国外语言学的一些著作。每次刷卡进入图书馆大厅，我都会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当我在宽敞的阅览室里和年轻学生一起坐着看书的时候，总是会回想起大学期间在文史楼看书的情景。现在学生的学习条件比我们当年好多了。我也会浏览一下书架上摆放的新书，北大图书馆采购的新书很多、很及时，看看那些新书，也可以大致了解一下学科的新进展。图书馆大厅里的各种图片展对我也很有吸引力，既然来了，我也会仔细看看。图书馆经常有一些学术报告，我看了那些海报也很动心，但毕竟老了，力不从心。
近年来，图书馆还开展了一项新业务：制作一些语料库，或者引进一些语料库，放在网上。这大大方便了读者，在家里就可以上网查检。图书馆栾伟平老师十分热心，每次都及时把新的语料库告诉我们。我几乎每天都会使用这些语料库。这样，虽然图书馆去得少了，但我仍然是图书馆忠实的读者。
人们说北大的标志是“一塔湖图”。未名湖展示了北大的风景秀丽，图书馆显示了北大的学术尊严。北大图书馆这个庄严的学术殿堂，将永远在我的心中。
（作者为北京大学中文系退休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