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到了,出乎意料地,就这样卷着凄风冷雨,大步走到我的身旁。立冬仍在秋天的感觉里。前几日还埋怨着挂在枝头总不飘飞的碧叶,这几日便瞧见他们纷纷扬扬、跌跌撞撞,铺了个满地。满地金黄,像是油画布上干脆利落的几笔。可惜这几天冷雨不止,色彩混着泥泞,被定格在大地上。
在济南这个特别的城市,春与夏,秋与冬,总有着模糊的界限。一年一年,就这样在打趣的抱怨里度过了。小时候被问到喜爱的季节,我总说是秋天,因为是自己出生的季节。为这个回答还沾沾自喜了许多年,现在想想真是可爱。秋天?因为秋高气爽吗?可囿于三点一线校园生活的我,并没有真正体验过秋天田野与天空一同的辽阔呀!因为硕果累累吗?可哪一个季节不是果香阵阵?季节的独特早已在现代的洪流中被冲淡了。那是为什么?
后来,我被夏日甜甜的脆皮雪糕吸引,被酷暑天气下从室外转入空调房那一瞬的惊喜打动,被漫长的白昼和漆黑夜晚伴人入睡的蝉鸣牵绊。春天草丛里星星点点的小碎花,和枝头一簇簇姹紫嫣红也分走了我的好奇,还有杨絮柳絮,那一个个洁白柔软的小团团。就这样,秋天的美好,渐渐被我遗忘了。我只觉到了秋季,就是愈发漫长的黑夜的开始,是严寒下瑟瑟发抖的开始,是被厚重外套裹成小粽子的开始。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年复一年,其实我都在期待落叶铺满地的开阔,期待脚踩落叶发出的清脆声。绿叶是生机,可秋叶是绝美。她凝聚了热情和时间,让他物黯然失色。童年照片上别在发间的红色枯叶,一直在偷偷怂恿我,只要仍旧兴致盎然跳步踩叶,童年就会被我牢牢抓住,再也跑不开。咔嚓咔嚓的响声,在我看来,那是整个秋天,整个大地对我生命的回应。
你有多久没抬头看星星了?那些儿时无比期待他们眨眼回应的精灵,那些想要摘进口袋、揣进怀里的美好?那些在最喜欢的人面前,才会小心翼翼展示的惊喜?很久了吧,也许。夏夜的聒噪热闹会分你的神,春夜太单薄,冬夜又酷寒。于是我偏爱秋天的夜晚,对着夜幕中的繁星挑挑拣拣。清冷安静,明朗透彻,都是刚刚好,够人悄悄思考。往往会顿悟,这天空一直是柔软的星星被,裹着我们这一生。包容,壮阔,无穷。有什么烦恼羁绊,通通抛开。往前走,本就是一种转机。连深秋寒冬都在为接踵而至的春天孕育生机,暗藏硕果,又有什么难关能拦你永远呢?
于是轮回到头,我还是一个深爱秋天的人。她不仅是一场盛大且萧瑟的落幕,更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觉醒。她担任着一位交接温暖与冰冷的使者,对于自己为来年生机勃勃用心蓄力的事情再三缄口。那些灿黄与火红,虽无言,却最有生命与自然的话语权,纵使隐在这愈发漫长萧瑟的夜里,也无惧,无畏。
秋收冬藏。秋天真好,告诉我说,你所付出的有回报了,只是冬天要来了。是啊,冬天要来了,可那又怎样呢?
此刻寒意袭人,我愿傲立其中。漫天风景本就是人生最阔大的画布。冬天来了也好,是该踩着软软的白雪,打一场无所顾忌的雪仗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