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 - 《北京大学校报》
北大校徽的故事
作者：·张 夏
2016-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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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汉朝的太学和唐朝及以后诸王朝的国子监，北京大学建立之初，并没有自己的校徽。校徽并非中国最高学府的固有传统。但是，北京大学却是中国高校中最早设计自己校徽的大学。从这个角度看，这枚校徽既代表着西方文明的冲击，也暗示着北京大学由传统官学向现代大学的转变。北大全无保守之意，实在是开了风气之先……
不过，这些意义可能只是后人的衍发。1917年，刚在北大主事一年的蔡元培委托鲁迅为北大设计校徽时，或许只是出于实用的考虑。为了在那乱世保证正常的教学秩序，北大需要门禁。为方便北大内部人员出入门禁，曾在德国莱比锡大学留学的蔡元培自然会想到校徽——从这个意义上讲，当时的校徽和今天北大学生进入北大时被要求出示的校园卡并无区别。不过话说回来，由于北大门禁一向不严，正如今天进入北大并不一定需要校园卡一样，当时在北大听课也不一定就需要校徽。据颜一烟先生回忆，进出红楼的人“有的人佩戴着白底黑字的北大校徽，多数的人并不戴。校门口也没人把门，出来进去的人，谁也不管”（《盐丁儿 》）。由此，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老北大会有那么多著名的旁听生和偷听生了。不过，当时的北大校徽仍不失为一种身份的象征，值得持有者自豪。
蔡元培先生之所以委托鲁迅设计这枚校徽，是有缘由的。首先，鲁迅有不俗的美术功底，而且在美育上的很多观点同蔡元培不谋而合，算是个知己，把这件事情拜托给他多半会得到令人满意的作品；其次，蔡元培不但是比鲁迅大13岁的绍兴老乡，而且还曾经提携鲁迅为教育部詹事，一旦拜托，鲁迅于情于理都不会推脱，交稿有保证。果然，鲁迅不负所托，在1917年8月7日便将设计好的北大校徽寄给了蔡元培，并随即得到了蔡元培的认可（《鲁迅年谱长编 第1卷 1881-1921 》）。
由于在设计校徽过程中鲁迅和蔡元培的几封通信都已经遗失，所以我们无从探究鲁迅设计校徽的初衷和设计过程的细节。于是，一如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同的人在不同的环境下对这枚校徽不免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解读，令人莫衷一是。有人看到了传统元素，如篆书、瓦当样式等等，由此宣扬北大的学统道统；有人看到了“三人成众”，宣扬北大肩负民族的重担；有人看到了“脊梁”，因为这个图像颇似人体骨骼图录中脊梁骨的形状；有人看到了“以人为本，开拓创新”……最有趣的看法出自北大教授刘半农。刘半农在1933年北大建校三十五周年时发文指出，这个校徽“活画了个愁眉苦脸”，“国难校苦，何能不愁？”
参考北大的历史，我们不得不承认刘半农说的有道理。军阀混战、抗日战争、国共内战……那几代北大人的确曾和北大的校徽一起愁眉不展。不过，它带给那几代北大人的每一分郁闷，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北大的骄傲。
北大校徽曾经带给北大学生的不仅仅是自豪和郁闷，还有切实的危险，尤其是在1948年。1948年4月11日，“有所谓北平民众团体者，于天安门集会，发动示威游行，沿途搜寻身佩北大校徽之学生，以暴力迫胁其加入行列，并施行毒打” （《周炳琳文集》）。除了毒打北大学生之外，该“民众团体”还砸碎了北大红楼临街一面的玻璃，并冲入东斋教授宿舍大肆破坏。面对这些暴行，北大校方所能做的只是提前“劝止学生外出，停止校内集会活动”，并在事后集合教授发一篇罢教宣言罢了。白色恐怖之下，“匹夫无罪，佩戴北大校徽其罪”。前辈们为维护北大的尊严，付出了鲜血的代价。
当然，1948年只是黎明前的黑暗。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后，整个国家仿佛从牢狱中被解放出来一般，呈现一种难以抑制的激情。几乎所有人都呈现出一种积极向上、希望满满的精神状态，渴望着尽快将丑陋的旧社会建设为美好的新社会。在这种氛围下，那一代北大人觉得，到了换掉那个愁眉苦脸的校徽的时候了。于是，1949年12月12日，校务委员会以北大师生的名义给毛泽东主席写信，请毛主席为北大的新校徽题字。不巧的是，毛主席已于12月6日赶往苏联。第二年3月17日，刚从苏联回国12天的毛泽东回复了那封来信，并附上了自己的校徽题字。在此题字的基础上，北大校务委员会制作了长4厘米、宽1.5厘米的新北大校徽。
北大的新校徽样式虽然改变了，但是仍有验证身份的功能。北京广播学院的吴军教授，就曾经写文回忆起他在1961年前后“借了一个北大校徽，大摇大摆地出入中关村的校门”的光辉事迹。除了“蹭课”之外，吴教授还和守门的老大爷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不管从事实上还是精神上都过了一把北大学生瘾，俨然已经“喧宾夺主”了（《北京广播学院老教授协会纪念建院50周年文集 》）。这一切，都是那枚借来的校徽的功劳。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实体的校徽已经逐渐失去了它的实用性，更多地成为了一种装饰。
2007年3月27日，北京大学校长办公会议通过了《北京大学视觉形象识别系统管理办法》，并在2007年6月13日发布了《北京大学视觉形象识别系统管理手册》。北大的新标志是在鲁迅设计的校徽基础上丰富和发展而来的，毛泽东主席的题字则作为北京大学中文校名的标准样式使用。包含毛泽东题字的校徽直到今天仍会发给新生，不过一般只需在开学典礼上佩戴一次，就可以入柜收藏了。
实体的、可供佩戴的校徽已经失去了它的实用性，但是校徽的图案仍然是北大精神的最好体现和象征。北大校徽，不但承载着北大光荣的历史，还激励着我们迈向未来。
（作者为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2015级硕士研究生）